上海春季藝術沙龍01搞笑之旅
此趟去上海根本就是「搞笑之旅」。
因為我要參加「2007年上海春季藝術沙龍」,你知道嗎?上海春季藝術沙龍是一年一度的大型國際藝術展覽與交流盛會,展場面積將近1萬平方公尺,來自美國、法國、義大利、比利時、以色列、日本、韓國、中國等百餘家藝術機構皆共襄盛舉,連袂展出數千件名家鉅作。
而我…我…竟要去參展?!
當然不是“我”或“我的作品”要去參展,基本上,我沒那麼偉大,是我那兩位比利時“損友”要去「上海春季藝術沙龍」參展。
哈,就是Vincent和Jing啦!
光聽到他們兩個要參加「上海春季藝術沙龍」,就覺得夠搞笑了,你說,怎麼可能嘛!
好吧,先說我的大鬍子朋友Vincent,每年我去比利時,他就是有辦法從去機場接我開始,就一直不停說笑話,直到數日後我要搭機回台灣,所以我們的千里相會除了搞笑外,根本毫無正經事可言。
不過說到Vincent,還真是個天才型人物,早期在布魯塞爾機場的塔台服務多年,所以英文說得極好,尤其是英文“冷笑話”,這對以法文為母語的人來說頗少見。而他自行研究並撰寫防止嬰兒猝死的程式,不但申請專利也賺了不少錢。之後,就把公司賣給美國人,年紀輕輕就退休下來閒雲野鶴般過活,好個令人羨慕的「美麗人生」。
我們聊得來是因為共同的嗜好「攝影」,別懷疑他真的會攝影,而且專長就是「慾照」,這「慾照」……反正就是人體攝影啦!
雖然我也酷愛攝影,但「慾照」絕對不是我的專長。基本上,我和他也是完全不同類型的兩種人,他社交能力強、朋友多、喜歡科技,喜歡創新,喜歡多變的生活。好笑的是,他的相反面剛好就是“我”。
好吧!所以Vincent的「慾照」要出現在「上海春季藝術沙龍」……對我來說這根本就在搞笑嘛!
不過至少Vincent有「慾照」可展,但Jing呢?
她不攝影,也沒「慾照」,不過冰雪聰明的Jing主修東方哲學及文化,才三年就在歐洲拿了兩個學位,怎麼看都像個象牙塔裡的哲學家,居然由她主導,代理六位比利時當代藝術家的作品前來「上海春季藝術沙龍」參展。我一點都不懷疑比利時的藝術實力,只是懷疑Jing是否有經商的巧猾能力……這些比利時頂尖藝術家居然將“前途”交由Jing來操作,對我來說,當然又是大大的搞笑。
先前他們怎麼籌劃的,我全然不知。2007年三月Jing已先抵達上海,每天用skype在線上問我過不過去?最後竟然告訴我,北京的小風也要到上海幫忙,不要鬧了,這根本是雪上加霜的搞笑!
小風是我在西藏認識的朋友,說起小風我腦海裏的畫面就是……
那年去看天葬,貼了告示在拉薩的旅社尋找旅伴,要湊足四個人一起租車去,小風就是其中之一。第一天跑了數小時車程先在深山裏的德仲村過夜,村裡有口溫泉,當時天寒地凍,我們當然趕快過去浸泡。村民好心提醒,溫泉有蛇,但不會咬人。
「溫泉裏有蛇,那不是成了蛇湯了嗎?」怎麼可能,告訴小風我們台灣的溫泉很多,從沒見過蛇在泡溫泉,要他別怕。
才不一會兒,就聽到小風「啊~ ~」一聲驚叫:「有蛇!」整個人像卡通人物般眼睜如牛鈴、毛髮豎起、手腳僵直、無法動彈。竟管已過多年,他也從當年北京藝術學院的學生變成畫家了,但在我記憶裡他永遠是那幅“見蛇”的驚嚇模樣。
不過說真的,那些蛇就定居在溫泉旁的牆洞裏,不時探頭出來看我們泡湯,分叉的舌信就伸著伸著。「啊~ ~」想到就覺得恐怖,我是說小風也要到「上海春季藝術沙龍」來會合這件事,想到就覺得恐怖。Vincent、Jing,加上小風,這幾位和我患難共存的柴米油鹽損友,居然要“代表”比利時到上海參展。他們想演搞笑喜劇嗎?
Jing告訴我還有一位上海的朋友叫Timmy,也會一起參與。
我不認識Timmy,但這二十初頭的年輕小夥子能擔當重任嗎?想必也是湊合著搞笑來的。
已提早一個月先到上海的Jing,沒事就上skype問我要不要過去。
「我過去有啥用?」忍不住認真地問Jing。
「可以過來當babysitter(保姆)啊!照顧Vincent那位大孩子,以免大家快忙死了,還要帶他去吃飯!你知道,他是歐洲人,不隨便吃便當的,總要有人打理他的三餐,還有……」Jing在那頭連珠砲地敘述著,她很認真,但這些理由都很搞笑。
而當時,我手上有個專案,根本無法抽身前去當“保姆”。
不過,最後一刻我還是買機票去了上海。
出發到上海的旅程裡拍攝的花,我很喜歡拍攝植物呢!
■ 2007 年 4 月 17 日
雖然是「搞笑之旅」,我倒也隨身帶了三本書,沿途專心研讀:
1.「上海的風花雪月」陳丹燕著
2.「上海人」沉善增著
3.「搭地鐵玩上海」曹憶雯.黃志偉著
而正如上海作家沉善增在他的「上海人」裡所說的:
上海人很講面子的,有時愛面子甚於生命,遑論實惠了。
上海人只重外表、只重衣衫的壞習慣,流弊一直至今。
所以此次,我特別帶了比較隆重的衣服前往,畢竟我得在「上海春季藝術沙龍」的會場現身,攸關台灣人的形象呢?(雖然我的角色只是“保姆”)
早上七點就從家裏出發,先從小港機場搭機到香港,再轉機飛上海,從浦東機場乘坐磁浮列車,再接地鐵,最後搭計程車到上海世貿商城附近的旅社。我就耗著時間,一站一站前進,只要在三通未開放前,到大陸都得這樣“莊孝維”地花費大半天的時間。
終於一站過一站來到最後的地鐵「樓山關站」,外頭暴雨狂瀉,我得拖著我的大皮箱到外頭去攔計程車。因為聽說上海人重視外表,所以我難得穿著一身光鮮亮麗,結果三十秒不到,已全身溼透,而車子遲遲未現。最後,等我和我的行李狼狽塞進計程車裡時,早成落湯雞。我一雙眼睛就在躲在水族箱似的車窗後,看著上海這座“水底世界”,游啊游的,來到Jing幫我訂的旅社。
天呀!Check in完,還得拉著我的大行李在雨中走一段路,只能無奈地啍著齊豫的「走在雨中」。當初Jing說Vincent喜歡這種別墅式的旅社,寬敞又有花園,害我在雨中走了半天還沒到達房間,全身發抖、飢寒交迫。進房後立刻換掉一身溼衣,並拿出行李裏的德昌豆乾來止飢,沒想到這五天的「上海搞笑之旅」一開場就這麼精彩。
幸好,我帶了兩雙鞋,穿上乾鞋再換上乾衣褲後,趕快依Jing的指示到會場去!
這是「上海春季藝術沙龍」廁所前張貼的一張我很喜歡的海報,那女生當然是要去上廁所的啦!
■ 會場
得先到旅社櫃台問清楚「上海春季藝術沙龍」所在的世貿商城如何去?服務生帶我到走廊,指著前頭數百公尺的大樓說就在哪兒。於是我和我的雨傘一起朝那棟看起來很近,卻走了很久才到的世貿商城前進,身子又溼了大半。
終於到了會場,但這麼重要的國家級展覽,開幕前基於藝術品的安全考量,將嚴格管制人員進出,除非有工作證。
我,一位被雨淋濕的路人甲,當然被攔在門外。
雖然已努力向守衛人員描述,我如何千里迢迢從機場趕來幫忙,但仍不得其門而入。最後只好把Jing的手機號碼給對方,請他幫忙撥打,要Jing速來“領人”。結果手機不通,穿著制服的警衛叫我在旁邊稍候,他待會兒再撥。
於是,我成了門口一尊供人觀賞的雕像,被雨淋得花花斑斑的,哭笑不得。
站著也是無聊,順手撿起櫃台旁一份刊物隨便瀏覽,結果讀到這段:「上海春季藝術沙龍順應國際市場潮流,本屆展會將集中推出一批藝術語言豐富、充滿個性題材的作品。新亮點之一的新媒體藝術:比利時大隱堂畫廊此次特別推薦比利時最負盛名的女攝影家Marie-Francoise Plissart,那一幅幅貫穿樓層的城市景觀攝影作品,像是一個尋找回聲的過程;Christian Carez以靜謐的房間、街道為載體,呈現流逝的時間;Vincent Dubois用虛化的鏡頭,表現人體之美。ART LABOR畫廊帶來了上海攝影師沈見華“禪”意悠然的攝影作品。北京啟雅視覺文化帶來了中國紀實攝影名家侯登科等人的作品……」
我差點大叫出聲,天呀!這份報導居然說Vincent的「慾照」是用虛化的鏡頭,表現人體之美。慾照就是慾照,這大鬍子Vincent什麼時候被供奉成“攝影之神”了?
這大鬍子Vincent什麼時候被供奉成“攝影之神”了?
「麻煩您再幫我撥一下手機好嗎?」我這尊已站得腳酸的雕像,忍不住向警衛發出小小的請求。於是被按了號碼的手機又懸在警衛的耳朵旁等著,我則眼巴巴地希望電話能通,正當警衛放下手機要告知電話不通時,我卻看到一只熟悉的身影,正傻楞楞地移動過來。
「慾照」主角,那不正是我們的「慾照」主角Vincent嗎?那臉鬍子不管多遠我都認得出來。趕快向警衛道謝:「沒關係,電話不用打了,我看到我的朋友了。」然後,朝著會場內大喊了一聲:「V~ i~ n~ c~ e~ n~ t ……」尾音長達十秒的震天巨響,彷彿失散多年的親人,在生死相隔的重逢後,奮不顧身的尖叫。差點被震到耳聾的Vincent趕緊靠過來:「What are you doing」(翻譯成中文就是「靠夭!你幹嘛在這裡丟人現眼!」),然後立刻和我相互擊掌嬉鬧起來。
就這樣,我這位“保姆”被Vincent領進會場去了。
■ 2007年上海春季藝術沙龍
一進去,我立刻“如魚得水”,興奮成失控狀態,數不清的頂級藝術創作全聚集在會場蓄勢待發,夠我逛個三天三夜都不累。
而且這是2007年大陸第一個揭幕的大型藝術交易盛會,2007年中國藝術市場該何去何從?當代藝術是否將持續火熱?藝術市場是否受到進一步關注?西方當代藝術能否再刷新成交記錄?都將在這場「上海春季藝術沙龍」四天的展覽裏揭曉。由於晚上七點才開幕,地毯都還覆著保護紙,這將近1萬平方公尺的展場,光這些地毯就夠嚇人了。而各攤位正忙著掛畫及佈置,大陸各地知名藝廊都來了,非常熱鬧。因為場地太大,連Vincent都迷路,帶我繞來繞去找了半天才到高懸著他的「慾照」的攤位所在。
我一出現,Jing及小風立刻圍過來打招呼,兩人都興奮,好個風雨故人來。
接著,Jing及小風繼續忙些雜事,而我正如當初被告知的任務一樣,當“保姆”陪Vincent聊天。
五點鐘,場地佈置差不多了。決定先回去休息,順便換裝,七點再過來,雖然今晚僅開放媒體採訪,但卻是重頭戲所在。連比利時駐中國經貿大使都將親自光臨,因為此次Jing他們帶了比利時國家級的作品前來,當然不是指Vincent的「慾照」,而是國寶級女攝影師Marie-Francoise Plissart的大作。今晚一開幕就將進入備戰狀態,隨時應付可能出現的狀況。
Jing和小風累得不成人形,唯獨Vincent喜孜孜地拼命和我聊天。走出世貿商城,外頭淒風冷雨,寒意逼人。我順口“問候Vincent的母親”,我是說我向Vincent問候他母親的近況可好?結果Vincent抖了幾下寒顫說:「我媽昨天死了,因為比利時太熱,熱死了。」Vincent這個死小孩,要“諷刺”上海的天氣冷,也用不著拿自己的老媽來開玩笑。
不過,這就是Vincent,我們倆碰在一塊就會笑鬧不停。
Vincent的母親可健朗呢,一頭白髮及滿臉慈祥笑容,總是對我很好。這樣的好人,絕對好端端地在布魯塞爾,等待夏天時我過去採摘她院子裏的黑櫻桃。
我在「上海春季藝術沙龍」裡的一張自拍照,我早忘記用什麼效果把自己拍成這樣的!
■ 報紙
從北京來的小風,這幾天就和我共住一間雙人房。
小風是個畫家,行前特別要我帶些台灣的報紙來,他創作時會用到。於是回到房間,他就拼命翻著我帶來的那疊報紙,而我則拼命吃著我的德昌豆乾,沒吃午餐,快餓死了。
沒一會兒,小風遞過來一份報紙的標題「獨裁者毛澤東、列寧,迄今未下葬」,驚訝地問我,這報紙怎能這樣寫?
我嚼著豆乾,平靜地告訴他,在台灣任何媒體都有言論自由,而且這是綠色的報紙,所有的報導都會偏綠,我們都習慣了,沒什麼好奇怪的。小風仍是無法置信,問他吃不吃豆乾,他則搖頭,又搜尋著那疊報紙。
不久,他又發現怪事了,唸著:「參觀兩蔣慈湖特展,國民黨前主席馬英九與桃園縣長朱立倫共同剪綵,馬英九、朱立倫現場大啖蔣家最愛的雞油炒飯,一口接一口。」小風放下手中的報紙,又是一臉驚訝地問:「這報紙怎能這樣寫人家“一口接一口”吃雞油炒飯,這樣不尊敬人嘛!」
看到小風的大驚小怪,我胸有成竹地再解釋一次:「在台灣這都是正常現象,媒體有報導的自由,讀者也會自己判斷,何況這是綠色報紙,馬英九是藍軍的人,這種寫稿方式很正常啦!」我想小風早習慣“一言堂”式的媒體生態,對台灣報紙這種“百花齊放”的政治立場當然無法接受。
接下來,我只是“一口接一口”吃著我的德昌豆乾,不管是藍是綠,都不如填飽我的肚子來得重要。
Jing過來敲門,喊著再不出發就來不及了。
於是我們四人就在寒風斜雨裏出門,時間六點五十分。
這就是我們的攤位
■ 開幕
雖然不過數百公尺的距離,但雨勢太大,只好搭車過去。
沒想到光攔計程車就浪費將近半小時,等不到任何空車,真是誇張。而且四個人只有兩支傘,乾脆把傘給Jing及Vincent,他們不能淋濕,等一下得接待比利時駐中國經貿大使。我和小風不會說法文,派不上用場,淋濕沒關係。
最後,當我們狼狽進場時,大使已等在攤位上了。
場面超窘,還好另一位上海的朋友Timmy先到場招呼諸位老外貴賓。
迅速拍去身上的雨滴,Jing及Vincent馬上進入備戰的社交狀態,優雅的法語開始在攤位上飄揚著,每個人都優雅地交談,優雅地看畫,優雅地微笑,優雅地移動。而滿頭濕髮的我,只好狼狽地幫所有來訪貴賓拍照,狼狽地聽不懂法語,狼狽地看人(別人看畫,我看人),狼狽地傻笑,狼狽地移動。
每當瞄到Vincent那副正經八百的模樣,我就忍不住偷偷對他作鬼臉,故意逗他笑。結果被Jing制止,這種場合不能再出錯,剛才遲到已經失禮,不准再嬉鬧。
看來今晚我還不需要當“保姆”,記者們都只指名要訪問大鬍子Vincent,因為他是六位比利時藝術家中唯一親臨現場的,況且他的「慾照」就高掛在牆上,圍觀的人特多。
哎!還是作為一個「慾照」攝影師比較吃香,像我拍這種風景照,沒人有興趣的。不過,當晚我還是發揮極重要的功能,因為現場的記錄相片都是我拍的,拍了一堆,夠他們發新聞稿了。
忙到將近九點,五個人都累壞了。
我不止累,還餓,早上到現在只靠豆乾維生。
這是我為何一直主張要在行李裏放幾包豆乾備用,萬一沒東西吃,還能用來止飢。
Vincent和Jing忙著向比利時駐中國經貿大使介紹此次的作品
■ 晩餐 and 晚安
九點多結束,決定搭計程車去徐家滙吃晩餐,Timmy是當地人,由他決定哪家餐廳。而小風的表妹剛好在上海唸書,就打電話叫她一起過來。
六個人圍一桌,吃得熱鬧,不過都累了,只聊了些電影和動畫的話題。
十點多鐘我和Jing及Vincent搭計程車回旅社,Jing急著要回去寫封道歉函給大使,因為剛才開幕時我們遲到了。小風和他表妹很久沒見面,就過去住她那邊,所以今晚我一個人睡。
在計程車上,Vincent問我,來上海有什麼特別想去的地方嗎?
我只是苦笑:「若明天繼續下雨,我就得去買衣服穿,所有衣服都濕了,而且這次還都帶些最體面最好看的衣服來呢!」
「好主意,我陪你去逛街。」Vincent興奮地附和。
旁邊的Jing立刻開口,用中文告訴我:「他得要“工作”,攤位上只要有外國人坐陣就能吸引人潮,你可別把他帶走!真要買衣服,自己偷偷溜去,別讓他知道,不然吵著要跟你溜出去晃!」
聽完,我竊笑於心,這趟「搞笑之旅」還有得玩呢。
回旅社,我洗完澡,就立刻上床,夠累了,十秒鐘之內瞬間入睡。
晚安,又濕又冷的上海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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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關於Vincent、Jing和我三個人的旅遊故事,請參考「波蘭」及「歐洲2006」系列遊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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