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遊雲南09 萬古樓－音樂旅行

禪遊雲南09 萬古樓

玉龍雪山遊一趟猶如人間天堂走一回，下山後仍洋溢著興奮的滿足感。

天堂是沒有時間的，但我們回到人間了，Kris手上的錶指著：2007年1月1日下午3點27分36秒。

接下來呢？

當然是搭公車回麗江去。

上玉龍雪山時，我們運氣很好，不但突破陰霾雲層看到碧藍如洗的晴空，而且沒患高山症也沒凍著。但正如我深信的不變定理「老天是公平」，一生所有好運及壞運的比例都是固定的，否極就會泰來，同樣，泰極也會否來。老天只賜我們賞雪的好運，並沒給我們搭車的好運，所以等候的公車久久不到，終於來了一輛卻客滿不停。苦等的第二輛也是同樣的情形，直到第三輛才搭上。

上車後的狀況也蠻慘的，座位都被佔了，很誇張吧，真的就有人在公車上以物品佔位。司機拿了矮凳讓我和Kris蹲坐在走道上，但走道早已擠滿蹲坐的乘客，而且還有人在抽菸呢。

這就是喜歡搭公車的Kris和我所要體驗的當地居民生活嗎？

公車進入市區前，居然還大大方方開到加油站去加油。天呀！這是公車耶！

回到麗江已下午5點13分，這15公里的路程前後竟花了將近兩小時。

所以「老天是公平」的，給你賞雪的運氣，就不給你搭車的運氣。

還好，我們幸運看到了美麗的雪景。

■ 萬古樓

萬古樓是麗江必遊的景點，因為可以腑視整座麗江古城。

昨天清晨我就獨自上到萬古樓過了，眺望山下鱗次櫛比的宅房然後悠然地與天地下了一盤禪棋。沒有楚河也無漢界，不攻，也無需守，只是心底一盤沒有輸贏的禪棋，正如我所希冀的人生結局。昨天下午從束河古鎮回來，就想帶Kris上萬古樓同觀麗江這座棋城，只是烏雲遮天，細雨隨之飄來，只好作罷。

此時終日的陰雲正好散去，回旅社稍作休息，便邀Kris同上萬古樓。

「你還記得路嗎？」Kris望著這交錯的古城巷道，好奇地問我。

「不用認路，抬頭望著高處的萬古樓，朝那個方向移動即可。反正從古城任何角落都可看到萬古樓聳立在獅子山頂，而且這些巷道條條相通，只要方向對，自然可慢慢爬升到萬古樓。」

聽完這番說明，難得Kris對我讚美連連，於是兩人就步步高昇來到萬古樓公園。

本以為會有甚多遊客上山觀賞日落，出忽意料地整座公園的遊客不出十人，悠悠靜靜的，清閒至極。

我和Kris倚在半山腰的石欄前眺望山下這盤棋城，想像一局佈陳了數百年的禪棋，不攻也不守，人生悲喜盡在其中。

麗江古城鱗次櫛比的宅房，像不像天地間的一盤禪棋？

指著幾道屋影，告訴Kris，夕陽西下時的影子移動特別快，待陽盡陰出，就改換成月光的陰影，大地的循環就如此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所以我說「老天是公平」的，否極泰自來，泰極否又現，何需擔憂？

「是嗎？你不是常常擔心這個，擔心那個，什麼時候開竅了？」Kris當頭棒喝地提醒我。

「拜託，你沒事揭人瘡疤，這樣……我們這番“禪語”如何對談下去！」我雙手環抱胸前，向Kris抗議。

Kris指著萬古樓笑說，該往上爬了，來個「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吧！

「我是千里眼，不用上樓就能極目千里。」我跟著起哄。

「你是千里眼，那我當順風耳好了。」

「對啊！你是順風耳，在玉龍雪山上你不是全身通徹地聽到了許多聲音嗎？」

兩個人就這樣邊鬥嘴邊朝萬古樓走去。

有萬龍萬古之勢的「萬古樓」。

這萬古樓真是一棟華美精緻的建築，樓高五層，約30餘公尺，用了16根22公尺高的木柱貫通各層。樓層間共有飛簷翹角13個，代表著玉龍雪山十三峰。樓體的雕飾中特別設計了2300個吉祥圖案，象徵居住在麗江的23種不同民族。最後還有9999只龍形裝飾，加上樓頂藻井一龍，合成萬龍萬古之勢，故稱為「萬古樓」。

古人建樓尚講究「對稱與押韻」，所以建築之美猶如詩詞。在萬古樓層層爬升的過程裏，我總是想像正在攀登一座「五言絕句」，每一步履都有平仄，每一移升都有韻律。

這下可好了，我們正在麗江古城的棋盤裏，攀登一座宛如「五言絕句」的萬古樓。登頂遠眺，氣象萬千，煩憂牽絆盡付笑談中。

生命之美好，不就是這般無所事事地登高望遠、日盡而歸嗎？

於是我想到這段「論語」的故事：

有一天幾位弟子陪著孔子閒坐，孔子道：「你們覺得我是長輩，不免有點拘束，不要這樣。平常你們總說：『沒人知道我。』假如有人知道你們，能用你們，又可以有什麼表現呢？」

子路爽快地答道：「千乘之國，夾在兩大國中間，受著兵禍，又鬧饑荒，讓我來主持，才到三年，便使得人民有勇，並且循規蹈矩。」

孔子向他微笑了一下。

又問另一弟子道：「求，你怎樣？」

他答道：「五六十里或六七十里見方的國家，讓我來主持，才到三年，便使得人民富足。至於禮樂，另待高明。」

孔子又問：「赤，你怎樣？」答道：「並不是說能夠，但想學學：像宗廟的大事和諸侯的聚會，我願意穿戴著玄端和章甫，在旁邊做一個小相」。

孔子又問另一弟子：「點，你怎樣？」

這時他彈瑟漸緩，微音鏗然；他把瑟放下，起身答道：「我和他們三位不同。」

孔子道：「有什麼關係呢？不過各說自己的志向罷了。」

他道：「暮春的時候，春衣既已做好，和青年五六人，童子六七人，到沂水裡洗浴；洗完了再到舞雩那兒當著輕風歇涼；然後大家歌詠而歸。」

孔子聽了喟然嘆道：「我和點有同感。」

而我，和孔子一樣，也和點有同感呢！

從萬古樓上可以腑視整座麗江古城，這就是當時的視野。

同Kris往下走時，天已暗，萬古樓卻明亮通徹，但光線並不來自建築物本身，而是山坡上數十盞強力燈光從各種角度投射而來。因為整體設計得宜，夜裏只要在麗江古城任何角落，都可看到獅子山頂這座有著明亮立體感的萬古樓。而且他們只採用單一的燈泡原色來設計光線，以免過多的霓虹色彩會搶走萬古樓的精雕細琢。我把這些觀察心得和Kris分享，Kris則語重心長地回應：「幸好萬古樓不是在高雄，不然肯定被設計成“七彩霓虹金光閃閃”的萬花樓！」

「你怎會知道？」我驚訝Kris居然瞭解高雄這種“特殊”的美學偏好。

「平時就常聽你抱怨，早就知道高雄的建築都喜好這種色彩繽紛的俗麗風格。」

「哎！我們高雄有座『光之塔』真的就用紅橙黃綠藍綻紫的燈光來設計，你能想像巴黎鐵塔也設計成紅橙黃綠藍綻紫的模樣嗎？」接下來，我一發不可收拾地逐件形容高雄夜景的各種艷麗風貌，舉用例子之多，簡直“馨竹難書”。

最後Kris也受不了我這長串的批評轟炸，趕快截斷我的抱怨，丟過來這句：「你不是喜歡無所事事、歌詠而歸嗎？怎麼一批評起來就無所不用其極，小心鍛羽而歸哦！」

「哦！」嘆一聲，又是無言以對，只怪我的審美觀太不符合潮流，我是怪胎、我是怪胎、我是怪胎、我是怪胎、我是怪胎……心中重複默念著。同時也憶起一件往事，十餘年前我從美國回來，家裏剛好要重新裝潢，我就挑選了米白素色的壁紙。結果那位裝潢師傅居然跑去向我老爸告狀，說我真是浪費錢，同樣的價格當然要挑選「顏色多、花樣複雜」的壁紙才划得來！

這些往事就夾雜幾許無奈胡亂糾纏著，害我只能消沉地隨著Kris往山下走。還好一進古城，見到張燈結綵的紅色燈籠四處懸著，心情立刻開朗起來。真好，我就是喜歡這種繁華盛世的感覺！

一進古城，張燈結綵的紅色燈籠便四處懸著，心情立刻開朗起來。我就是喜歡這種繁華盛世的感覺！

■ 晩餐

「明天要離開麗江了，走！晚上去吃頓大餐。」Kris提議著。

「好啊！」對吃我們總是隨便，這幾天幾乎餐餐吃米線，換種口味也好，所以立刻附和。

於是兩個就慢慢散步出古城，到新城區去吃火鍋，點了一份燉排骨的湯底，又叫了青菜、豆皮及四川泡菜。這麼美好的夜，就這點菜是寒酸了些，於是Kris建議再各點一樣，他要了一份魚香茄子。我說內地只有淡水魚，你確定這裏的魚好吃嗎？Kris立刻回答，魚香茄子不是用魚作的。我偷瞄了waiter一眼，對自己的“土包”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倒是有道「糖漬西紅柿」，我知道大陸管蕃茄叫西紅柿，所以這「糖漬蕃茄」應該不錯，叫一份來試試看好了。

除了湯底的排骨外，全是素菜，正合我的口味，所以吃得滿心歡喜。

只是我那道「糖漬蕃茄」端上後，我和Kris都大失所望，本以為會是口味特殊的當地菜，結果僅是切片的蕃茄上頭灑了白糖。這樣就算一道菜嗎？趕緊拍下相片留念，Kris則又開始取笑我的“土包”。

我點的那道「糖漬蕃茄」

我們投宿的茶馬客棧

那餐吃得差點撐死，結帳時才人民幣52元，台幣約二百，平均一人100元。這就是我們離開麗江前大大慶祝的豐盛晚餐，竟比在台灣吃一份麥當勞還便宜。

散步回旅社的路上，我買了三張CD及一張VCD，來大陸旅遊最快樂的事莫過是收集音樂和電影。今天僅先買些雲南當地的作品，明天到深圳才要“正式”大展身手全力採購。

三張CD：

1. 藍月亮 - - 麗江民歌經典薈萃

2. 麗江心情

3. 雲南土風鋼琴曲

一張VCD：

中國最後的馬幫(關於茶馬古道的記錄片)

■ 「無名問無明」

七點鐘去吃晚餐，回到茶馬客棧已經九點多，Kris說今天是最後一天得去買要帶回台灣的潽洱茶，於是我逕自先回房間沖澡。

洗完就下樓和那兩位掌櫃的女孩閒聊，反正就是賴在櫃台這邊，找人陪伴，享受一種旅遊時的居家氣氛。順便開始閱讀帶來的第十本佛冊「無名問無明」，這是聖嚴法師和李連杰的對話集，當時節錄的一些重點如下：

李連杰：

學了佛以後，會很清晰地知道，每一個人在人生旅途上都有高潮和低潮，應該以開懷的心態來看待無常，所以我很開心地面對著、等待著失敗。但這不是被動或消極，而是不理會結果、不執著結果。

至於事業，我看得很透，一部電影完成後所得的評價，不是好就是壞。我並不去追求結果，在意的是過程，因此我每天都很開心地面對。

聖嚴法師：

人不是為名利而生活的；人的快樂並不是來自名利的大小，而是內心的知足。

我的人生很快樂。當我遇到無助困難的時候，我不會有「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心態。我不跟人家比，不跟過去和未來比，也不跟自己比。我會想：「我現在還不錯、我還能活、我現在還有呼吸。」

其實只要我們的心能夠正直而不扭曲，沒有貪念、欲念，清清楚楚地活在當下，不論做什麼事都是修行！

心要保持清明安定，不要心隨境轉，也就是說，有狀況的時候，你的心不要被當下的環境所動。最基礎的則是觀身受法，譬如觀呼吸和觀心。觀呼吸是觀呼吸從鼻孔出入的感覺，觀心則是觀自己心的感受，只要將注意力放在身體的觸受和感受上，心情就會安定下來。

人與人之間也是要講求緣份的，如果沒緣，即使一位明師在你面前，也會任由他擦肩而過。

我隨身攜帶的第十本佛冊「無名問無明」

心無雜念地閱讀時，往往特別能感悟書中所寫的。

好個「心要保持清明安定，不要心隨境轉。」今天對陰霾天氣的抱怨，賞雪的狂喜，搭公車所受的悶氣，登萬古樓的禪意，下山時的自怨自艾及剛才吃火鍋的飽足喜悅，每天都這般起起伏伏地「心隨境轉」，要多學習才能讓心保持清明安定，否則即使一位明師在你面前，也會任由他“擦肩而過”。

買完茶葉的Kris剛好回來，沒看到我窩在櫃台後閱讀，“擦肩而過”地就要上樓了。我趕緊將他喚回，把房間鑰匙交給他，要他先上去，我去買些東西請櫃台這兩位女孩。

我獨自到那家叫「麗江Opera」的麵包店，買了兩塊黑森林蛋糕。這是麗江最棒的麵包店，師傅是法國人，已在中國居住十年，能作一手正統又可口的歐式西點。但價格不便宜就是了，買兩小塊蛋糕就可吃半頓我們今晚的火鍋大餐了。對這麼名貴的蛋糕，那兩位女孩說什麼也不好意思吃，還是我動之以情，說明天要走了，不讓我請客會不心安，她們才開心地吃完。

上樓時，Kris已洗完澡準備要睡覺。我動手整理相機並將今天拍攝的相片備份到硬碟去，待Kris入睡，就獨自到外頭倚著這百年古屋的舊欄杆，望著星空裏微微發黃的月亮，心情平靜而美好。

再見了，麗江！

不知何年何日才能再訪，但這些美好都將深藏心底，畢竟這是我生命裏一趟重要的禪遊雲南。

延伸閱讀「禪遊雲南」系列文章表列 ( 請點選閱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