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02 潘家園 @ 音樂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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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02 潘家園

這次的北京之行雖然匆匆決定，行程也都由Elita安排，但我還是很認真地去圖書館借了六本北京旅遊書，並撥空努力研讀。大致上來說……有50%在介紹餐廳和商店(有點無聊)，30%是景點介紹(多是些大眾化景點)，剩下才是交通和住宿。對我而言，除了交通外，其他的考參價值皆不高，因為我的玩法經常異於常人。這就是當時借來的北京旅遊書：

搭地鐵．玩北京　　曹憶雯著

北京食樂指南　　　高文麒著

北京購物散步地圖　藏羚羊自助旅行工作室

北京逛街地圖　　　Yan&Coco著

北京新潮指南　　　曹憶雯著

北京漫慢遊　　　　黃素玉、劉文雯著 (這本書較具人文視野)

研讀完這些旅遊專書後，我更確定此趟行程的主導權應該“完全”交給Elita，因為她那些北京同事的寶貴意見都比書上的資訊還管用。何況Elita出差至北京已無數次，自有一套北京“慢”遊的好計劃，我樂於當個「智障伴遊」，無需動腦筋只要跟著Elita跑就好。

其實當個「智障伴遊」是件很快樂的事，什麼事都不用操心！

■2009年11月29日(星期日)

八點半睡到自然醒，再輪流去沖澡，早餐就吃栗子，還有昨夜買的椰奶及蕃茄。

我問Elita今天要去哪裡！

她說：「潘家園」，並反問「你以前去過嗎？」

「沒！潘家園是什麼地方？」

「那你一定會很喜歡，反正是買賣舊貨古董之處。」

我百分之百相信Elita，她瞭解我的喜好，絕對不會帶我去很無趣的地方。

於是我們九點半出發，搭地鐵到勁松站，準備前往潘家園。

■潘家園

出了勁松地鐡站往潘家園步行的十分鐘路程上，看到許多擺攤的商家及前來尋寶的遊客逐漸匯成人潮，往同一個方向聚集，那種感覺讓我想起兩種不同的北京氣氛。

一種是北京身為遼、金、元、明、清六朝九百餘年的皇都該有的威嚴：

肅氣凜然的暗紅色宮門森嚴地慢慢開啟，紅牆、黃瓦、白玉欄杆盡現眼前……多少個世紀過去了，「萬歲、萬歲、萬萬歲」之聲始終迴盪在北京的土地上，即使改朝換代也承繼著這虔誠的歡呼。

另一種則是老舍所描述的北京滿清貴族之生活：

整天整年消磨在生活藝術中，上自王侯，下至旗兵，都會唱二黃、單弦、大鼓與時調……會養魚、養狗、種花、鬥蟋蟀……

不管「皇都威嚴」或「貴族生活」在科技社會的現代北京裡早該散之已盡，但潘家園內卻可清晰嗅到這兩股氣氛的殘味，因為望眼不盡的古董及舊貨都讓人聯想到過去的皇都貴族。於是我瞭解了，雖然很多人來此是要尋寶，但潘家園吸引我的卻是「人文景觀」。正如藝術家洪米貞所說的，來潘家園固然是為了找東西，可是市場裡特有的氣氛與人文景觀，一點也不比琳瑯滿目的貨品遜色。雜遝的人馬裡有買紀念品回國饋贈親友的觀光客、旅居北京的外籍人士、經驗老道的收藏家、藝品店來批貨的、趕熱鬧的、無聊者……，擺攤的商販層次也很複雜，有靠擺小攤發跡的新富、有單位下崗或農民改行的小販、貴州北京兩邊跑的苖族婦女，也有週末客串擺攤的畫家。此外，賣飯盒涼水的、賣塑膠提袋的、拉三輪車的、挑伕、民警、扒手等等，可說是龍蛇雜處，各路英雄好漢齊聚一堂。

旅遊時我就是有辦法藉由想像力走回時光隧道去，運釀出自己的懷舊情緒。所以進到潘家園十分鐘不到，我就沉醉在這種奇特的氣氛裡，幻想自己是馬可波羅，手持相機東遊而來的馬可波羅。而Elita早就如天女散花般駕著五色彩雲尋寶而去，她交待我說中午再碰面，記得用手機連絡。

我呢？還在馬可波羅的時光隧道裡……

時間是西元1289年，任職於元朝官府的馬可波羅隨軍隊來到當時的大都 - - 汗八里(北京)時，看見的是一座繁華無比的都城！四面八方蜂擁而來的商人和使節，絡繹不絕地穿越北京的十二座城門，每座城門都有一千名士兵把守。馬可波羅說：「凡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都能在這座城市找到。」中國各地的物產被源源不斷送到這裡，光是運載生絲的馬車，每日不下千輛。在城外郊區，由國家監督經營的合法「紅燈區」，竟有二萬五千名妓女，據說還無法滿足商人和旅客的需求。每當外國專使來到京城，為了展現大國盛情，紅燈區總管每夜都會幫使節團送去美貌妓女，而且每夜都換更服務人員。馬可波羅說：「妓女們也把這種差役看成是對皇帝應盡的義務，決不收取任何報酬。」

沒錯！「凡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都能在這座城市找到」，但我指的是潘家園，因為眼前各種古玩珍寶俱全，彷彿故宮博物館的地攤版，說多有趣就有多有趣。

至於馬可波羅所說的北京二萬五千名女妓……奇怪！教科書怎隻字未提，難道這不是社會的真實面嗎？害我在逛潘家園時，看到那些繡花鞋、珠寶盒、髮髻、耳環時，都會想到西元1289年北京那二萬五千名女妓同時梳妝的壯觀畫面。

對了！忽然想起比利時友人Vincent有本法文版的「中國淫詩」，當時我就覺得中國婦女都是三從四德的貞節烈女，法國人怎能收集到這麼多來自中國的淫詩？於是向他copy不少“異色之詩”回台灣賞讀，因為實在太爆笑了！要不要來“吟”一首：

消瘦郎君懶上床，連宵冷語雨雲鄉。

喜聞阿嫂藏靈藥，許換珍珠驗後償。

好笑吧！拿珍珠換春藥。而下面這首更誇張，原來中國早就流行三P了：

奇香雞舌任郎含，郎自含來味不甘。

好待妾來親度與，舌尖花靈解郎酣。

天啊，這是中國的七言絕句耶！

於是西元1289年北京那二萬五千名女妓的鶯燕呢喃，就和幾世紀來紫禁城的「萬歲、萬歲、萬萬歲」一起混雜在潘家園的古董舊物裡。而我，正置身其中，循著時光隧道拼湊出歷史裡的老北京。

■ 北京話

來潘家園，重要的是，見識一下這片來自大江南北、不同族群的民間物品，和這些操持不同地方口音的人們侃侃而聊，聽聽四下嘈雜的人聲，聞聞這些混雜著年代、塵土與風霜的氣味，而你，只消移動腳步換個攤位，就像經歷了一趟不同時代的風土民情。

所以「人聲及話語」也是潘家園有趣的賞遊重點！

北京話就是滿清旗人的語言，而旗人最會說話了，他們的語言藝術尤為發達。胡適曾說過，旗人所寫的《兒女英雄傳》價值就在語言的漂亮俏皮、詼諧有味，曹雪芹《紅樓夢》的說話藝術也是如此。隨著世事轉換、時代變遷，清未旗人貴族落魄到需操「賤業」時（又想起北京二萬五千女妓），他們仍能以語言的輕鬆俏皮作為教養的證明。而且聽說北京人從不打架，因為北京話太好聽了，罵起人來也十分悅耳，聽著聽著就忘了動手了。

來到潘家園我樂於當個旁觀者，安靜地欣賞買賣雙方來自大江南北、不同族群的討價還價，那些語調和聲音都好聽。

不過第一個開口和我聊天的是卻是一位德國婦人。她的老公在攤位上認真地學習吹「壎」，她則含情默默地望著這位和她共同生活了一輩子的“大男孩”。因為她老公的相機和我的同廠牌型號，所以我也好奇地佇足觀賞這位老外如何學習吹壎。站久了，那位德國婦人便開始和我聊天，原來她們也來過台灣呢。

壎是中國最古老的樂器之一，起源可能是先民用於誘捕獵物，後來隨着音孔的增加，進而發展成可以吹奏曲調的樂器。我不會吹壎，但我小時在國樂隊裡是吹笛子的，對同是吹奏樂器的壎倍感親切。除了音樂，那位德國老公也熱愛攝影，和我的交集頗多，所以和他們聊得很愉快。

認真地學習吹「壎」的德國人，他身上的相機和我同廠牌型號，所以倍覺親切。

後來走到一處專賣西藏文物的攤位，身材魁梧的老闆因穿著一身英挺的藏服，被幾位老外攝影師請出來當模特兒拍照，我就在旁邊安靜地看熱鬧，很喜歡這種文化交流的感覺。玩了一陣子大家散場後，那位身著藏服的老闆才過來問我：「小夥子，你怎麼不拍照，你的相機也是高級貨嘛！」我笑著不知如何回答，因為我覺得我的年齡可能比他還大，於是他又問我打哪來？知道我來自「台灣」，立刻興奮地告訴我前一陣子達賴喇嘛去了台灣，並問我有沒有去看他。

該怎麼說呢？我喜歡讀佛書但對宗教領袖實在沒興趣。答覆他「沒有」之後，那位原本容光煥發的老闆瞬間整個臉都暗淡下來，然後喃喃重複著，你應該去看達賴喇嘛，你應該去的，你應該去的……

我知道達賴喇嘛對他們很重要，因為住在西藏一輩子都見不到達賴喇嘛。但我無法告訴他，達賴喇嘛每次來台灣都無辜背負著複雜的政治因素，各種與宗教無關的勢力都把他當“棋子”來趨附，西藏人若知道一定會很難過吧！

但我還是忘不了，那位粗獷魁梧的大男人在我面前不斷重複著要我去看達賴喇嘛的情景。哎！宗教極美之處就在那種純淨的虔誠信仰。

■彎曲的時間

將近十二點，Elita打手機過來，我們得會合去吃午餐了。

那時我正在逛書籍區，整條巷道都是堆積如山的書畫冊卷，我發現每個攤位的老闆也都手持書冊閱讀著，頗羨慕這樣的工作。不過肚子餓了，得放棄此處的書香氣味，去尋訪食物的氣味了，趕快過去和Elita會合。

Elita問我有沒有買什麼東西？我說「沒有」但想買一只時間，卻不知如何談價錢！

她立刻陪我過去那個攤位，俐落地幫我買下那只玻璃球狀的機械時鐘。想收集這樣一只時間，乃因為出發前讀到這段文字：

1905年，愛因斯坦在西半球提出狹義的相對論。

這一年，滿清勉強接受了鐵路、電燈。北京中止了八股文，北京的鐘鼓樓依舊在粗糙地報告時間，沒有人知道愛因斯坦。

1915年，愛因斯坦又提出廣義的相對論，證明時間可以壓縮或延伸，可以彎曲。

那一年，末代皇帝仍住在紫禁城內，繼續帝王的生活；袁世凱又在此前一年演出了一場稱帝鬧劇。無意間，北京印證了愛因斯坦的理論，時間在中國出現了彎曲、轉折。

所以我在潘家園買下一只「彎曲的時間」，帶回台灣當紀念。

這是我買的一只「時間」，第一張是俯視圖，大小約和棒球差不多，第二張則是正面。

■ 午餐

真的好喜歡潘家園，來這裡不止看古董尋寶物，市場裡特有的氣氛與人文景觀才是重點。Elita果然是旅遊老手，玩北京的方式也異於常人，帶我耗了半天時間在潘家園，讓我能悠哉地閒步於時光隧道裡，幾至忘卻時間之存在。最後，又幫我把「被遺忘的時光」買回來當紀念……

要搭地鐵去吃午餐了，真的不誇張，那家餐廳是此次北京之旅最大的驚喜！

時間：2009年11月29日(星期日)中午12點27分。

附註：

潘家園舊貨市場位於北京三環路的東南角，是亞洲最大的舊貨市場，佔地4.85萬平方公尺，約有六、七個足球場大。市場分為地攤區、古建房區、古典傢具區、現代收藏區、石雕石刻區、餐飲服務區等六個經營區。擁有4000餘家經營商戶，經商人員近萬人，其中百分之六十的經營者來自北京以外的二十八個省、市、自治區，涉及漢、回、滿、苗、侗、維、蒙、朝鮮等十幾個民族，是全國品類最全的收藏品市場，經營項目計有仿古家具，文房四寶、古籍字畫、舊書刊、瑪瑙玉翠、陶瓷、中外錢幣、竹木骨雕、皮影臉譜、佛教信物、民族服裝服飾、文革遺物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