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魔力
忘了提一件昨天晚餐的事……我們那位胖胖老實又認真的敘利亞導遊Naddour一直不討人喜,但他從沒因團員的反應而氣餒,仍盡職地介紹伊斯蘭教的歷史,即使全車的團員都被“哄睡”了仍奮力講解,結果,大家對他更提不起好感。
進旅社後,Naddour說晚餐時請我們帶相機來,會有驚喜(surprise),大家都猜僅多是阿拉伯肚皮舞孃的演出罷了。
時間一到倒也都帶了相機來(台灣人嗜拍照的美名舉世皆知),只是左等右等怎不見Naddour前來帶我們進餐廳,只見有位身著長袍的英俊阿拉伯人在遠側。等人差不多到齊,那的阿拉伯人說話了,天啊!原來是Naddour,怎麼穿上阿拉伯服就變成另一個人了,太神奇了。大家紛紛和這位“英俊的阿拉伯人”合照,無法想像這就是那位呆呆胖胖的納豆(Naddour)。終於,知道Naddour為何叫我們帶相機了!
這阿拉伯長袍彷彿有著一千零一夜般的魔力,可化腐朽為神奇。還記得第一次見到Naddour時,女團員們還嚷著決不和他合照呢?
天啊!無法想像這就是那位呆呆胖胖的導遊納豆(Naddour),怎麼穿上阿拉伯服就變成另一位“英俊的阿拉伯人”了,太神奇了。
■ 抱怨
而今天,凌晨5:30就被morning call叫醒,連續四天都那麼早起床,我和室友兩人睡眼惺忪地坐在床頭發呆,然後開始發牢騷,出來旅遊弄得比在台灣上班時還累,那麼早起床,在當兵啊!然後故意唱著軍中的早點名歌「風雲起, 山河動, 黃埔建軍聲勢雄, 革命壯士矢精忠……」
不過抱怨歸抱怨,仍是儘快梳洗,下樓去吃早餐,每天都是西式自助餐,雖奢華些……還是儘情享用,至少,及時行樂。
嗯!風雲起, 山河動, 黃埔建軍聲勢雄,革命壯士矢精忠。金戈鐵馬,百戰沙場,安內攘外作先鋒……
■ 2005年3月3日第七天
行程是從敘利亞中部的綠洲城市帕密拉(Palmyra)出發,目的要到西南部的首都大馬士革(Damascus),途中會參觀一個村落,那裏的居民和耶穌說著同樣的語言,是我很期待的參訪點。
■ 沙漠
我們沿著沙漠走,地平線的遠方空曠荒蕪,陰鬱的雲層沉澱著天色成一片灰,沙漠啊!沙漠,暗暗靜靜地延伸在車窗外,偶爾才見著幾頂帳篷綴在沙原裏,那是貝都因人,千餘年來的沙漠遊牧民族。
遊覽車的前頭垂吊著一只魚型的裝飾品,車子開動時一節一節的魚身會緩緩地晃動,不知何故,就讓我想起三毛的一段故事,叫「雙魚」。
在南美洲玻利維亞的首都拉巴斯,深夜裏一位女人帶著嬰兒守著賣煎魚的攤位,攤上的燭光在風裏搖啊搖。基於一些憐憫吧!三毛向那女人買條煎魚。夜冷風寒,晃動在那女人身上的兩隻銀魚胸針吸引著三毛,忍不住開價向女人多買下那兩只魚飾 - - 那位窮乏的女人身上唯一值錢的家當。
三毛拗不過自己的佔有慾,卻覺心虛,利用了別人小小的貧窮,於是寫著:「拿下了她的家當,有好一陣心裏不平安,好幾年來,這個女人的身影和她的攤子,還有那個嬰兒,一直在我的心裏參雜著一份內疚不能退去。我想,再過幾年如果回去拉巴斯,我要將這幾樣東西送回給那個女人,畢竟,這是她心愛的。」
這故事一直留在我年少的記憶裏,很深刻,很深刻。
期待著有一天,三毛又回玻利維亞去,還那對銀魚給攤販的婦人,於是有個溫馨的畫面可想像,不會讓故事老懸在我的記憶裏,等待結局。
之後我到金門服役,傳來三毛的死訊時,第一個反應竟是「怎麼辦,再也沒有人能把那對銀魚歸還到玻利維亞去了。」
這幾年來,常會在偶然的一些時刻想起那對銀色的魚飾,就和我們遊覽車前懸著的魚一樣,魚身仍緩緩地晃動著,而我們正走在三毛“前世鄉愁”的沙漠上……
就是這只遊覽車的前頭垂吊著的魚飾,緩緩地晃動讓我想起三毛的一段故事……
■ 巴格達咖啡館Bagda cafe
沙漠中行駛了一個多小時,停在一家Bagda café休息。
這咖啡館是沙漠遊牧民族開的,築在沙漠上的這種土房叫“蜂屋bee house”,因為樣子長得像蜂窩。店裏幾個木椅舖著俗艷的舊毛氈,就是全部的裝設了。
櫃台上擺了些手工藝品,剛上完洗手間出來,就聽到一些團員和正和老闆談價錢。跟沙漠上的窮苦遊牧民族殺價,我總覺不忍,於是不想留在室內,就到外頭去找景拍照。
對這簡陋的café,從什麼角度看都有韻味,隨興地拍了些相片,可惜光線不好,但這大概是我看過最特殊的咖啡館了。
築在沙漠上的這種土房叫“蜂屋bee house”,因為樣子長得像蜂窩。
鳥籠,看過王家衛的電影「東邪西毒」沒?在戈壁沙漠裏,也有一只這個的鳥籠,轉啊轉,轉著張國榮及林青霞的側影,好美,好美的電影畫面。那天,我看到這只鳥籠,就想到那部電影。
■ 鴨子聽雷
車在沙漠裏移動著,但Naddour的伊斯蘭教介紹仍沒停過,今天講到了實業派和蘇尼派的歷史糾葛,再延伸到了伊朗及伊拉克,天馬行空地談著。
休息後再上路,話題終於換上基督教,因為下一處是重要的宗教景點。於是我們的「鴨子聽“雷”」從“伊斯蘭雷”換成“基督雷”,我們仍是那群無辜的旅遊鴨,幾天來一直在上歷史課,算是“填鴨”嗎?
現在課堂上換了一批新名詞:西元313年君士坦丁宣布基督教為合法宗教、向外邦人傳教、因信稱義、希臘正教、米蘭召令、尼祿判保羅罪行、羅馬公教、贖罪卷、馬丁路德的宗教革命……
舖陳這些基督教名詞,主要是要介紹馬努拉小鎮(Maaloula)。
■ 馬努拉小鎮Maaloula
馬努拉位於敘利亞首都大馬士革北方55公里處,是個海拔1500公尺的山坡小鎮,人口約8000人。居民是當今世界僅存使用Aramaic語言的人,Aramaic就是當時耶穌所說的語言。
我們先在一家café休息,瞥見販賣的手工藝品,大家又湧過去討價還價。我從窗外望著山坡上的平房,櫛比鱗次地相依而築,混雜著灰、白、藍、橙、黃、深米、咖啡等顏色,每棟房的基座高度不一,懸聚在山岩間一屋嵌鑲著一屋,很美的色塊組合,構成這個暖色調的山坡小鎮馬努拉。
接著我們去參觀St. sarkis修道院(The monastery of st. sarkis),是敘利亞最古老的教堂之一,根據建材分析,年代可追溯到二千年前。原先這裏是供奉太陽神Apollo,後來改建成希臘正教教堂,裏頭還存有希臘式的大理石祭壇,後來改成天主教堂,牆上繪製的聖像則用Aramaic文字,是一個典型的天主教溶合希臘正教的教堂。這點頗特殊,所以導遊特別帶我們巡著教堂講解。
教堂安排一位清秀的少女以Aramaic語言為大家輕誦一段「主的祈禱文」,那聲音悠然迴盪在教堂內,彷若輕觸著心靈,浮現著二千年前耶穌時代時的畫面影像。
結束後,我到服務櫃台買了一張CD,是Aramaic語言所誦頌的聖歌及禱文及一只木製的魚(一節一節懸接著的魚)。
馬努拉小鎮Maaloula的一家café
■ 主的祈禱文
驅車往大馬士革的路上,導遊黃先生介紹著Aramaic語言,而且又把「主的祈禱文」唸一次給我們聽,當然不是用Aramaic來唸。他說基於“他所受的教育”所以用台語唸了一段:
「我們的天父,
願您的名受顯揚,
願您的國來臨,
願您的旨意奉行在人間,如同在天上。
求您今天賞給我們日用的食糧,
求您寬恕我們的罪過,
如同我們寬恕別人一樣。
不要讓我們陷於誘惑,
但救我們免於兇惡。
啊們。」。
其實用台語唸出的音韻頗美的,只是有些團員又八卦地猜測導遊的“政治傾向”,真是受不了。
「我們的天父啊!
求您寬恕我們的罪過,
讓台灣不再 藍綠敵對、統獨不合、水火不容、是非不明、黑白不分,
尤其出國旅遊時,不要再談政治啦!
啊們。」
附註一:「雙魚」- - 節錄自三毛「我的寶貝」一書
深夜的街道斜斜的往上通,她的攤子有一支蠟燭在風裏晃。天冷,地勢海拔四千公尺,總是冷的,尤其在夜裏。我停下來買一條煎魚,魚是煎好的,放在報紙下面,印第安女人很自然的要將魚放回到油鍋內再熱給我。看到地上紙盒子裏還睡著一個娃娃,不忍她為了我一點小生意再麻煩,再說玻利維亞的首都拉巴斯當時是要戒嚴的,我催著她要付錢,說冷魚也很好吃,快賣了給我收收攤子回去吧!那個女人仍然要給我煎,一面下鍋一面問我幾點了,我告訴她,她起身緊了一緊披風,急著收攤子背娃佳,就在那時候,我發現她的身上、胸口,晃動著兩隻銀色的魚,是晃動的,好似在遊著一般閃閃發光。我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摸。“你賣不賣這對魚?”問著自己先臉紅了。那女人愣了一下,怕我反悔似的急急的說:“賣的,賣!”唉,我是個討厭的人,利用了別人小小的貧窮。我們雙方都說不出這雙銀魚該付多少錢才好,對著微笑,都很不好意思,最後我說了價,問她夠不夠,她急忙點頭怕我要反悔,急著將銀魚從自己身上拿下來,魚下來了,夜風一吹,吹掉了她沒有別針的披風。
“我還有老東西。”她說,要我第二天去街上找她,我去了,第二天晚上,她給了我照片下面的兩副紅石頭的耳環,也是我出的價,她猛點頭。拿下了她的家當,有好一陣心裏不平安,將耳環用手帕包了又解,解了又包,好幾年來,這個女人的身影和她的攤子,還有那個嬰兒,一直在我的心裏參雜著一份內疚不能退去。我想,再過幾年如果回去拉巴斯,我要將這幾樣東西送回給那個女人,畢竟,這是她心愛的。
附註二:
天主教字典裏有關Aramaic語言的解釋
aramaic:阿拉美(姆)語是耶穌時代猶太人所用的語言。原是南巴比倫和北敘利亞民族所使用的閃族語,猶太人充軍巴比倫時取代了希伯來語。目前為敘利亞用語。目前只有敘利亞的瑪路拉(Maaloula)、和它附近的巴卡、久巴汀三個村落仍然使用阿拉美(姆)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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