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自由行。比利時旅遊篇
今天2006年6月25日,是整個旅程裏最溫馨的一天,我們走進時光隧道回到Vincent的童年,在那棟舊宅居裏,聽著Vincent蒼蒼白髮的母親述說許多瑣碎的雜事,往事淡淡,一幕幕引人走回記憶裏,在飄雨的午后撿拾一些被遺忘的時光……
■ 童話
9:08AM起床,第一件事先找出昨天Vincnet在布魯日買的那本Dirk De Keyzer作品集,迫不及待要翻拍裏頭的作品。這位比利時雕刻家的創作風格我很欣賞,所以頗後悔昨天沒買下他的作品集,早上趁著光線充足拍下書裏的作品留念。他那些漫畫式的雕像充滿童趣,帶些天真、夢幻、想像力,每尊都是一則故事,灰姑娘、醜小鴨、唐吉訶德、彼得潘……或是你、我的年少。
愛死這些作品了,所以拍得起勁,忘我地溶進童話裏。
Dirk De Keyzer的雕像作品
■ 生菜沙拉
離開童話,回到現實後,才和Vincent出門去買些麵包、蔬菜及肉類,晚上我要大顯身手作幾道中國菜。不過中午先弄了一大盆生菜沙拉,讓大家分著吃,這是我最拿手的,在歐美國家自助旅行時每天都靠這道絕活過日子。
嗯,這是我在書上寫的一段:「自己的自助旅行經驗還算豐富,對於物價極高的國家早有一套私房飲食法,兼顧預算及營養。首先看你投宿之處是否提供廚房,若有,那就好辦!煮義大利麵或烤pizza都容易搞定。若沒廚房,我通常到超市買全麥土司、一小盒調理好之鮪魚(或火腿)沙拉及一包綜合生菜。回到房裏,鮪魚沙拉加水調稀,伴上生菜,就成一大“盆”生菜沙拉。全麥土司就夾生菜沙拉吃,配牛奶或果汁,營養又便宜。通常調製一份,可當晚餐及隔天的早餐用,經濟實惠。」Jing跟著我自助旅行多次,早嘗過這樣的私房菜,但Vincent還沒呢,所以才想到要弄一份讓他試吃。哎!跟著Vincent旅行都得陪他吃大餐,過的日子像是王子公爵,而自己旅行時則寒酸如乞丐飢民。不知這該歸因於歐洲與中國的生活水平差異,或是自己的個性使然?我總覺得吃得飽、生活簡單就好。所以每當別人談論「美食」時,我總是自卑。不過,這次倒不覺自卑,因為Vincent誇著那盆生菜沙拉呢,他覺得我像變魔術般弄出那盆爽口的佳餚。(哎!Vincent就是這麼討人喜歡。)
用餐時我們瑣碎地討論今天及明天的行程……
明天就要出發去匈牙利,今天不想安排什麼活動,整天打包行李好了。反正,大雨沒命地狂瀉,心情上是不想出門的。只是,Vincent說出遠門前先要回老家探望八十餘歲的母親,我們當然跟著去。然後Jing硬加了一個順路的行程,去參觀荷塔博物館(Horta Museum),但……誰是荷塔?
Vincent告訴我,荷塔(Victor Horta)是著名的比利時建築師,高第的建築作品受其影響甚鉅。
「你說的高第(Gaudi),是設計巴塞隆納聖家堂(Sagrada Familia)的那位建築師嗎?」我追問著。
「沒錯」Vincent肯定地回答,嘴裏的生菜還咔疵咔疵地咬著。
「所以,荷塔算是高第的師父囉!」我有點無法置信。高第是我最喜歡的建築師,那他的師父……哇,今天要去看高第師父的博物館呢!瞬時,血脈噴張、興奮至極、迫不及待,接著食之無味、言之無物,最後魂魄飛散地呼呼大睡去也。我是說,不管何等強烈的興奮刺激,時間一到,我仍會乖乖地去睡午覺,不知這算不算「前世是豬」的證明,反正我就是會規律地遵守這樣的生物時鐘。
另外,豬是不挑食的,能飽就好,這又和我不謀而合,難道真是天意,無時無地暗示著我前世的秘密。若真如此,那我苦苦探尋「輪迴是否存在的答案」不就……算了,絕對不讓一隻豬跑來當我的“前世”。
「絕不!絕不!」連夢裏都在抵禦這只輪迴的御旨,睡醒已經下午三點鐘,火速地被喚著要出發了,而窗外正狂雨如傾。
Vincent和Jing,在Hôtel Hannon的展覽場裏。
■ 荷塔博物館(Horta Museum)
這棟荷塔博物館就是建築師Victor Horta當年的個人住宅,裏頭讓人驚嘆的設計可多呢。
眾所皆知西班牙建築大師高第(Gaudi)的設計風格便是「捨方就圓」,既然高第師承荷塔,當然荷塔的作品也充滿「捨方就圓」的曲線風情。那些旋繞的曲線出現在門把、窗櫺、燭台、燈架、扶手…等處,雕琢著整棟建築成一種典雅的品味。不要懷疑,即使只是門把都精心設計,再由專門的工匠量身打造而成,光製作這些“精雕細琢”的配件就有二十餘位專業工匠分工地進行,可見偉大的建築師是連細節都用心斟酌的。更讓我驚訝的細節是屋裏每片玻璃都有不規則的浮邊,也就是說每片都是量身訂作,破掉就得重新鑄一塊專屬的玻璃來套用。這種精緻的藝術表現,文字無法說清楚,配合相片比較能體會那種巧奪天工的美感,記得等一下去看我翻拍的相片(博物館裏不准拍照)。
裏頭有些天然光源的設計,也是親臨現場才能心領神會,我就不多贅言。
在裏頭待了一小時,有點欲罷不能。離開後,Vincent乾脆開車載我們在布魯塞爾到處繞,把市區裏一些品味超然的建築設計都看遍,包括著名的Hôtel Hannon。這場意外的「建築巡禮」讓我有些許感觸,Vincent(一位布魯塞爾的居民)能向外人自豪地介紹他們城市裏的精緻建築,但在高雄的我能帶訪客去看什麼建築? Vincent提到「查理王子說英國建築師對倫敦市容的破壞,更甚於二次世界大戰時的德軍轟炸。」可見歐洲人對建築設計有多重視,但想到我所居住的城市,那些倉促發包、快速興建以求施政績效的共公建設,心底便一陣默然。
Vincent興緻濃,不斷介紹布魯塞爾這些傲人的建築,而我卑微的自尊正挫折著,在這場下也下不停的灰雨裏。
荷塔博物館(Horta Museum)
■ 時光隧道
穿梭在布魯塞爾的街巷裏,有如陷入時光隧道,最後來到Vincent的老家,老孩子要回家看媽媽,我們兩個小小孩陪著來。
Vincent老家像童話裏的木屋一樣座落在小街道旁邊的樹叢裏,應該有位織著毛線的慈祥老婆婆在裏頭,故事書都是這樣寫的。果然沒錯,門開了,滿頭白髮的母親笑著迎接我們。也許已在滴雨的窗邊等了一個下午了,母親高興地和Vincent擁抱,然後Jing,最後……用東方人的習慣和我握手,接著引我們到後面的廚房,切了蛋糕,倒了櫻桃汁,開始話家常,如同往昔一般。
我忽然感動著。
Vincent說他就是在這裏長大的,於是我蹲下身來,學著孩童的視野來摹擬Vincent幼年看到的情景,仰角裏童年的天花板、廚房、家俱、壁紙、窗戶都回來了。看我蹲著移動在屋子裏,Vincent不禁大笑,我有點不好意思,承認只是試著用他當年的角度來想像當時的世界,Vincent笑聲更大了。
之後我們又移回客廳,母親、Vincnet、Jing開始用法語細細瑣瑣地交談。我則精靈般飄在房子裏四處鑽著拍攝,對每樣東西都覺得好奇,老花色的桌巾、泛黃的相片、變形蟲圖樣的洋裝、放著乾燥葉片的調味瓶、磁盤、洋口鐵罐、書架上陳舊的精裝書、古式收音機、異國情調的裝飾品……像時光隧道,我又陷進去,且渾然不自知。
繞到二樓,在Vincent兒時的房間看到一只木馬,於是楞楞站著凝視。那是二次世界大戰剛結束的歐洲吧,Vincent正搖著木馬等待世界給他一段人生,怎麼轉瞬已白髮蒼蒼?
木馬不給答案,我亦無語,靜靜拍下相片,讓瞬間變永恆。
回到客廳,母親和Vincent仍聊著,收音機裏是一場鋼琴協奏曲的錄音轉播,音樂淡淡地流動著,時間緩緩地過,連雨滴的飄落都變成慢動作的影片鑲在窗外,那些我聽不懂的法語聲調就織在時間裏,織在雨絲裏,也織著我感動的情緒。
人生不過就像這樣一場午后的閒談,不是嗎?
Vincent看我又冒出來了,開始向母親介紹著我,花了一些時間述說我的“身世”- - 「台灣歷史」。聽不懂他們說什麼,但Taiwan這個發音不斷重複著,直到我聽到「蔣介石」三個字,才故意插話進去說:「蔣介石是我的uncle」,眼前兩位白髮蒼蒼的母子就笑成一糰,如同半世紀來他們共有的任何一場笑聲一般。這一打岔,情緒又回到2006年的布魯塞爾,我開始加入他們的聊天,Vincent幫忙翻譯著,當場我也show幾個法文字,包括「妓女」。母親大笑,問說誰教我這個字的?Vincent及Jing都不承認,母親只好親自糾正我的發音,終於,讓我學會道地的法文「妓女」了。
笑語中,我們告辭母親。
Vincent偷偷問我,跟他回老家來看母親會不會覺得很無聊?
我毫不考慮地回答,出國旅遊這麼多次,今天是最快樂、最特殊的一天,家裏那些老歐洲的景物都深深吸引我,反倒感謝Vincent安排這樣一場時光之旅。相不相信,那個飄雨的午后我真的走進時光隧道裏了。
Vincent的母親引著我們到後面的廚房,切了蛋糕,倒了櫻桃汁,然而開始話家常,如同往昔一般。
■ 飛鏢
8:00PM回到家,晩餐我作了「蕃茄炒蛋」、「蒜炒牛肉」、「醬汁豬排」及「金針湯」,都蠻好吃的,當然最樂的是Vincent,他喜歡吃中國菜。
但用餐時聊的話題卻是生硬又嚴肅:「319兩顆子彈」及「甘迺迪暗殺事件」。Vincent及他的比利時朋友都認為那兩顆子彈是“自導自演”,我只能保持中立,反正也沒真象,我才不浪費時間去猜測。倒是從子彈的話題,衍生到中國武俠小說裏最有趣的暗器 - - 「飛鏢」。我和Jing都著魔般向Vincent述說飛鏢的神奇用途,例如當江湖大俠在客棧裏喝酒時,會忽然舉手用食指及中指夾住一支急速射過來的飛鏢,然後起身高喊「誰?」,左右探望後,才會發現飛鏢上綁著一張紙條,寫著:「明日午時三刻,奪魂西瓜嶺上一決生死。」
我們說得生動,Vincent聽得目不轉睛。
還強調著,對方一定不會射錯,肯定是靠近耳朵旁約23.5公分的地方。大俠也永遠不會接錯,一定會把飛鏢垂直夾在食指及中指的關節間,從沒看過因夾到“水平”的飛鏢而割得兩指血流如注的鏡頭。接到的飛鏢就丟掉,沒看到拿去切菜或賣到舊貨市場,所以博物館裏沒陳列過可以綁信紙的飛鏢。而且每位射飛鏢的武林高手好像都會寫一手好書法,紙條上的字都猶如名家手筆,我學一輩子也寫不出那麼靈秀的字。不知他們為何要去當殺手,光寫書法、賣春聯就賺翻了,這些古人真是不會盤算。我一點都沒添油加醋,描述得很中肯呢,怎知Vincent笑到捧腹,滿臉不可置信地問說中國電影真的這樣演嗎?
廢話,當然是從武俠片看來的,平常誰看過郵差用飛鏢“送信”的。
不過,Jing倒補充了一下,有時殺手會把飛鏢射在門上,比較好射,也避免對方沒接到射進腦袋去,像電影「臥虎藏龍」裏的信件飛鏢就是射到門板上。
「什麼!連李安的電影裏也有飛鏢?」Vincent終於相信我們不是亂蓋的。只是,飛鏢往門板射出時,難道不會剛好有人開門而被射中嗎?
「嗯,也沒見過」,努力想了一下,向Vincent確認真的沒見過,五千年中國歷史裏都沒聽說誰開門時剛好被飛鏢射死的。
Vincent鬆一口氣,以後去大陸旅遊就可以不用擔心開門時被飛鏢不偏不倚射在額頭上了。不過,去台灣旅遊時還是得防著更厲害的暗器(secret weapon)?
「什麼暗器?」我好奇地問。
Vincent:「二顆子彈啊!會轉彎的子彈,從前面射過來,正面穿透擋風玻璃,然後轉彎,再側著從鮪魚肚橫劃出一道痕的那種子彈。」
於是我恍然大悟,原來,武俠世界裏的情節都是真的。
晩餐我作了「蕃茄炒蛋」、「蒜炒牛肉」、「醬汁豬排」及「金針湯」,都蠻好吃的,看相片就知道了。
■ 行李
吃飽,洗完餐具,就上樓打包行李。
明天要出遠門了,去匈牙利。只想帶個手提包去,要裝七天的衣物,傷腦筋呢?
不過,呆坐一陣子,也沒動手,就睡覺去了。我在渡假耶,不想花時間去想事情,明天是下午的班機,天亮醒來再打包吧!
我真是懶人一枚。
睡眼朦朧時,又浮現「前世是豬」的夢魘,是頭被飛鏢射死的豬……如幻似真,渾渾幽幽,揮之不去。
晚安,消失在時光隧道裏的我。
Vincent家裏的廚房
附錄一:關於荷塔
維克荷塔,Victor Horta(布魯塞爾(Brussels),比利時,1861/ 1947)
荷塔於西元1861年生於比利時,父親是一位著名的製鞋匠師,1873年進入根特學院(Ghent Academy)學習音樂,但是由於行為不良,很快的就被開除,隨即轉而學習建築。1876~1881在布魯塞爾美術學院(Brussels Academy of Fine Arts)追隨巴拉特(Alphonse Balat)學習建築。其後二十年內,設計作品受到各界矚目和接受。
荷塔早期的設計風格在當時呈現前衛先進的味道如其在塔西爾住宅中所表現出的幾何自然曲線鐵件、鑄鐵裝飾、明亮以及不規則的室內空間和光鮮的色彩等;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後因為當時的社會政治因素保守勢力抬頭作品則轉為沈穩保守的古典型式,代表做品為比利時工人社會黨黨部。
建築成就:
荷塔是比利時的新藝術風格的先鋒和代表人物,在當時許多建築師一昧的仿效、抄襲古典建築樣式時,荷塔大膽的運用新的建材(鐵件)和當地的傳統材料(磚和石材),設計出許多精美、細緻的建築物,優美的幾何曲線、柔和的色彩和自然的採光,這都是新藝術發展上的創舉也是新藝術建築風格的特色,荷塔讓新藝術在比利時或歐洲開創了新的局面。
重要作品:
Hotel Tassel ,Brussels(1892~1893)
Maison du peuple,Brussels(1896~1899)
Aubecq House,Brussels(1899~1903)
Musee des Beaux-Arts,Tournai(1903~1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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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錄二: 荷塔作品Major Town Houses of the Architect Victor Horta (Brussels)2000年被列入聯合國人類遺產保護古蹟unesco的說明
符合條件: 文化遺產標準 (i) (ii) (iv)
由建築師維克荷塔(Victor Horta)設計的四棟主要城市住宅塔塞爾旅館(Hôtel Tassel)、蘇維旅館(Hôtel Solvay)、凡伊特維爾德旅館(Hôtel van Eetvelde)以及荷塔故居兼工作室,位於首都布魯塞爾。荷塔是新藝術(Art Nouveau)的先驅之一,這四棟房子也是十九世紀末新藝術的代表作。這些風格運動的代表作之特色是:開敞的空間,光線的運用,以及曲線裝飾與建築本體之巧妙搭配。
延伸閱讀「 2006歐遊雜記 」系列文章表列 ( 請點選閱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