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四月四日兒童節,而我卻被遺棄在滑鐵盧(Waterloo)……
就是1815年拿破崙 (Napoleon Bonaparte)戰敗的那個滑鐵盧古戰場,當年他率領法國軍隊7萬4千人和威靈頓公爵的6萬7千聯軍部隊在此對決,雙方在2.25公里的戰線上進行一天的浴血鏖戰,留下2.7萬法軍和 2.2萬聯軍屍體,當時整個滑鐵盧戰場殘屍遍野、血流成河。
這種地方適合歡度兒童節嗎?
去看畫展途中拍攝的街景
■ 2008年4月4日
早餐時,我們無從選擇的話題當然又是劉先生的併購案,Vincent說他已經很厭煩這些事了,但又不得又隨著逐日更新的局勢“關切”後續發展。昨天他們開了一整天的併購會議,今天劉先生則要和Jing討論合夥開茶行的事,將由Vincent“御用”的會計親自出馬解說合夥投資的注意事項。
事情真的複雜到無法形容了!反正不關我的事,所以早上決定去看畫展。
■ 保羅克利(Paul Klee)
上午十點多Vincent要出門辦事,順道載我進市區,我要去BOZAR藝術中心參觀保羅克利的畫展。
保羅克利(Paul Klee,1879~1940)是德國籍的瑞士裔畫家,原本居住在德國後來因反對希特勒,1933年被迫移居到瑞士直到去世。在保羅克利那個年代(他晚梵谷26年出生)不受巴黎各畫派影響的人不多,保羅克利可說是唯一能遠離野獸派(Fauvism)、納比派(Nabis)和立體派(Cubism)還能在繪畫史上佔有一席之地的畫家。
我超喜歡保羅克利,他那些想像力豐富的色彩永遠充滿魅力,簡單的線條及色塊讓一幅又一幅深沉的記憶化為樸趣的童畫。哈!我就欣賞他這種“心事重重”的“童畫”。
真的很幸運能在布魯塞爾看到保羅克利的畫展,若在台灣展出的話,我肯定不會去,光那些擁擠及吵雜我就受不了,何來賞畫的心情。說來好笑,任何到台灣去的畫展,包括最近的米勒(拾穗)或更早的奧塞印象派、畢卡索、米羅等,我都“堅決”不去,光媒體炒作就夠煩了,還去人擠人嗎?
這次布魯塞爾的「保羅克利畫展」展期長達10個月(天啊!),因為展期這…麼…長…所以大家不用排隊也不用擠,現場只有數十位衣著優雅的觀眾閒適地賞畫品畫,那種感覺極為美好。感謝老天,讓我能在布魯塞爾觀賞到我極愛的保羅克利畫展。
結束後,我步行到大廣場(Grand Place)搭地鐵,這個歐洲最美麗的廣場我已路過數十次,每次都會佇足多看幾眼來訪的觀光客,喜歡他們那種讚嘆的表情。
保羅克利(Paul Klee)及他那種心事重重的“童畫”,我真的超喜歡。
■ 中國漢堡
下午一點鐘回到家,Vincent已先回來了,接下來是我們的午餐時間。
我開冰箱查看後,立刻鄭重向Vincent宣佈我要著手製作全世界最好吃的中國漢堡,他笑笑沒當一回事就下樓去處理他的相片印刷了。(哇靠!當我是瘋子。)
於是我把昨天用剩的水餃餡拿出來煎成肉餅,配上法國麵包、生菜及蕃茄,最後灑些黑楜椒,順手再現榨兩大杯柳橙汁,然後到樓下的工作室把Vincent叫上來吃“中式麥當勞”。
吃了幾口,Vincent大叫一句:「這是什麼東西,怎麼這麼好吃!」立刻要我再煎一次肉餅,他想知道這種漢堡怎麼“變”出來的。
於是我又重新“變”出兩個大漢堡來,吃得兩人肚皮都快撐破了。
我告訴Vincent,冰箱裡有半鍋水餃餡夠我們吃好幾天的中國漢堡了,他滿意地笑著,不過又馬上問我如何弄出那種水餃餡?他想學。
算了!這件事到此為止,我可沒閒工夫教Vincent做水餃餡。
吃飽後,Vincent問我想不想去滑鐵盧?
「我去過了啊!」
「什麼時候去的?」
「第一年來布魯塞爾的時候,那時還有一位從北京來的及一位在法國讀書的,加上一位布魯塞爾的及Jing,共四位中國美女一起“陪”我搭乘你的車去遙遠的另一個城鎮吃義大利麵。那夜時路過滑鐵盧時,你特別讓我們下車仰望那座閃閃發亮的金字塔。你忘了嗎?」
Vincent笑得不太自然,問我怎還記得這些往事?
哈!哈!我故意保持沉默,因為當時那些女人之中有著Vincent糾纏的美麗戀情呢。
我一直覺得Vincent這輩子活得夠本了,大半輩子都在享受生活並沉醉愛情,但在台灣我們大半輩子都在拼命工作。
好啦!廢話少說,Vincent直接告訴我,劉先生、Jing和他要去會計師家裡討論合夥開茶行的事。會計師就住在滑鐵盧附近,問我要不要一起去,可順便參觀滑鐵盧紀念館。
「好啊!」我興奮地答應。
「不過……把你丟在那裡,只有小小一間紀念館你得自己想辦法“度過”整個下午!」
「沒問題啦,把我丟下就好。」我要Vincent別擔心,還故意開玩笑說:「記得要回來載我,我可不想露宿在滑鐵盧,那裡曾經堆疊著五萬具死屍呢。」
三點鐘出發,半小時後我就被“遺棄”在滑鐵盧(Waterloo)了……
手機從不隨身攜帶的我,硬被Vincent要求不但要帶而且還要開機,這樣他們才能在天黑之前把我帶離這片曾有死屍五萬具的古戰場。
滑鐵盧紀念館對面的一家餐廳
■ 滑鐵盧(Waterloo)
滑鐵盧是位於布魯塞爾南方20公里處的一個小巿鎮,居民約20,000人,以19世紀的滑鐵盧戰役而聞名於世。現在的古戰場除了幾座規模很小的紀念館之外,並沒興建任何公共設施或建築物,與190多年前幾乎沒什麼兩樣。只有在古戰場偏南之處多了一座50公尺高的金字塔式小土丘,1826 年建造時由於沒有推土機,全靠當地婦女用背簍運土堆砌而成。金字塔頂端有隻高4.45公尺的鐵獅雕塑,利用戰敗的法軍槍炮融鑄而成的鐵獅重達18噸,前爪緊抓一只象徵世界的鐵球,雙眼遠眺南方的法國,威嚴中透著肅殺之氣。
買了門票之後就可沿著226級臺階登上金字塔頂端,比利時政府為保護歷史遺跡,整片滑鐵盧古戰場都禁止耕作,所以一眼望去皆是緣油油的原野,實在難以想像當年血流遍野的慘狀。
本想在金字塔頂端待久一點,但蒼蠅實在太多了,嗡嗡飛來飛去,害我無法享受那種微風輕彿、登高望遠的悠閒心情。而且坐在鐵獅底下根本看不清完整的巨獅,於是又下山去,慢慢走到遠處的土徑上拍攝滑鐵盧金字塔。歐洲的田野景觀總是樸素中帶著詩意,於是我忍不住再往綠野深處走去,最後竟發現一位在林徑間吹奏蘇格蘭風笛的樂手,我坐著聆聽,不知不覺半個小時已過。
那位風笛手離開後,我才又慢慢走回滑鐵盧紀念館,參觀裡頭的滑鐵盧戰役全景圖。這是1912 年法國海軍畫家路易.杜默蘭的油畫鉅作,長110公尺,高12公尺以環狀圍繞的方式陳列在一座圓形建築內,栩栩如生地描繪當年鏖戰的壯烈場面,參觀者可站在中間看台進行360度的全覽觀賞。在油畫和看臺之間,還安排了戰馬、火炮、武器、房舍及血肉模糊的屍體等景物,配合燈光及音效重現當年戰馬嘶鳴、炮聲隆隆的殺戮景象。
在戰爭史上,1815年的滑鐵盧戰役以戰線短、時間短、影響大、結局意外而著稱。雙方投入兵力多達14萬人,決戰持續12個小時,戰局幾經反復,廝殺激烈。正如法國大文豪雨果(Victor Hugo)所說,滑鐵盧是場一流戰爭,但勝利的卻是二流將軍。因為大戰前一天忽然大雨滂沱,滑鐵盧瞬間變成泥沼,拿破崙的主力火炮隊因此困在泥沼裡進不了陣地。如果沒有那場大雨,火炮就可依計劃順利進攻,戰役可能早在增援的普魯士軍隊到達前就結束了,整個歐洲歷史將會因此改寫,不過歷史就是歷史,無法重來。
然而「失敗反而把失敗者變得更崇高,倒下的拿破崙仿佛比聳立著的拿破崙更高大。」雨果的話在今天的滑鐵盧得到了印證,大家前來滑鐵盧主要還是因為拿破崙,在人們心目中他才是真正的英雄,所以紀念館都以拿破崙為主角,威靈頓公爵只是輕描淡寫帶過。
之後我又參觀滑鐵盧文物博物館並在遊客服務中心的放映室看了一部滑鐵盧戰役紀錄片,所以買一張票可以做四件事:
1.攀登到金字塔頂端眺望整片古戰場。
2.觀賞放映室內的滑鐵盧戰役紀錄片。
3.參觀頗具聲光效果的360度滑鐵盧戰役油畫。
4.參觀滑鐵盧文物博物館。
紀念滑鐵盧戰役的金字塔土丘,高50公尺,頂端有隻4.45公尺的鐵獅。
說無聊是有點無聊,說有趣也蠻有趣,就看你對歷史感不感興趣。不過大部份的時間我都在原野上散步順便尋找一些拍攝題材,或者坐在樹下寫文字(這些遊記都是當時粗略記載下的),甚至望著天空發呆。真的不誇張,若你有機會“一個人”在歐洲的原野上散步或發呆,絕對比在台灣的辦公室裡忙著接電話還幸福1000倍。
7點半Vincent才過來接我,一上車就問我沒有沒無聊到瘋掉?我一五一十告訴他參觀的心得還有原野上的大樹及穿紅衣的風笛手,越說越起勁還不斷手舞足蹈。Vincent無法想像我居然可以這麼快樂地待在滑鐵盧4.5小時,他要我用中文告訴劉先生剛才去了哪些地方,因為幾天前併購案那家公司曾派專人載劉先生來此參觀,才半個小時就看完了還一直嫌說很無聊。
說實在的,把我丟到任何無人之處,我就是有辦法和蟲魚鳥獸、山川草木共存,真的很感謝老天,給我這種能自得其樂與大自然「獨處」的天賦!
大樹的右側就是滑鐵盧的金字塔,看我走了多遠才拍出這張相片。
■ 海鮮餐廳
時間已經晚上八點鐘,劉先生和Jing都叫嚷說快餓死了。
我問Jing為何開會開了這麼久,她說Vincent的會計師剛好想賣房子,而劉先生則打算在比利時置產,所以一拍即合,又花很多時間看房子。哇咧!我才來比利時一個星期,就眼睜睜看著事情演變到這麼複雜的狀況,每個介入其中的人都牽連著金額不小的財務關係,而且才幾天就迅速發展出來……
還好我和Vincent因中午各吃兩個中國大漢堡,所以肚子還不至於有“慘遭滑鐵盧”的飢腸轆轆,不過Vincent還是快速開到一家海鮮餐廳請我們吃晚餐。
劉先生當然不肯讓Vincent請客,但因事前不知會談得這麼晚,還得在外面用餐,身上只帶了50歐元備用,不夠請大家吃一頓,所以很不好意思地接受Vincent的宴請。看到劉先生一臉懊惱的表情,我終於瞭解這些有錢商人們的思維是和我是完全不一樣的。
■ 棄夢人生
回到家Jing立刻主動和我討論去巴黎的事,她開始有個夢想了,等布魯塞爾這家茶行生意穩定後,就計劃在巴黎開第二家分店,這次去巴黎就順便去看幾個地段。
看著Jing一副「人生有夢,築夢踏實」的神態,我有些小小的感動……
難道是歐洲人都這麼浪漫嗎?
而我,隨著年紀增長只是不斷教自己要「捨棄」,捨越多越自在,所以早已沒什麼夢想了。現在我只奉行一種隨遇而安的生活哲學,慢慢去經營一場「棄夢人生」。
整個晚上我們就耗在電腦前找旅社、訂房間及火車票,後天出發去巴黎,Jing陪我過去,但當天就會回來,劉先生這邊的事她還要處理。
其實從布魯塞爾到巴黎,就像我們從台北到高雄而已,搭乘高速火車一個多小時就到了,對比利時人來說根本不算旅行。因為我從台灣來,所以才覺得去巴黎是場很“偉大”的旅程。
■ 晩安
終於要去巴黎了,其實我並沒有特別興奮,可能是住在Vincent這裡安逸慣了,覺得沒去巴黎也沒什麼關係。若巴黎是個夢想,放棄亦無妨,反正我現在運行的不就是一種「棄夢人生」?
後天去巴黎,所以明天是唯一Vincent能帶我去北海的時間了,於是Jing打電話邀劉先生明天一起去北海,一時之間我的行程忽然變得非常充實。
還是很高興今天去看了保羅克利(Paul Klee)的畫展,他那些化深沉記憶為樸趣童畫的作品,倒很像我今天的行程「到滑鐵盧古戰場去過兒童節」。而明天則要去看海了,今晚要早睡以養足精神,晚安……「棄夢人生」裡的棄夢之眠。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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