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8年4月2日( 比利時旅遊篇 )
此次來歐洲,本來是預計和Vincent及Jing一起去巴黎,但這幾天大家忙著處理劉先生的離奇企業併購案,誰也沒時間去想巴黎的事。我倒是安份,力行著浪擲生命的度假美學,閒晃度日,兀自快樂。
今天真是空白的一天!有時,空白也是一種美。
■ 我身騎白馬
如同往常,早餐仍是一天中最美好的閒聊時光。
我們繼續聊著劉先生……
劉先生在布魯塞爾的住宿及交通都由對方安排,所以等於掌控了他的行動,又因劉先生缺乏外語溝通能力,除非有隨身翻譯,否則根本無法獨自行動。在這種情況下,併購案應該很容易就“談妥”,怎料會蹦出一個Jing來,意外揭穿許多內幕,於是談判佈局全被打亂,變成一盤複雜莫測的棋局。
Vincent說他不想介入,唯一想做的只是「保護Jing」,所以昨天才不希望劉先生來家裡吃飯,因為那家公司會因此知道Vincent的住處並懷疑他干涉併購案。
Vincent的想法我能理解,但問題不在Vincent,是在Jing。
說來故事還真複雜……
之前Jing曾問劉先生,在中國生意作得好好的,為何想來比利時投資?
劉先生說他想安置個家在歐洲,把家人都接過來,順便讓兒子在這裡受教育。
Jing提醒他,來歐洲定居的途徑很多,不一定要進行那麼大的投資。
於是新狀況產生了 !
因為Jing有個朋友在上海開茶行,賣茶之餘也結合一位台灣禪師共同推廣佛教,這種茶禪合一的模式倒也經營得不錯。篤信佛教的Jing想把這種模式引進比利時,順勢在比利時推廣佛教,所以就想到為何不邀請劉先生在布魯塞爾投資茶房,資金少又可藉此定居歐洲。
在我的認知裡,一旦Jing開始有了「企圖」,整件事就會複雜到難以掌控。
告訴Vincent,我實在無法想像……才認識劉先生不到十天就要和他投資開茶行,風險太高了吧!
Vincent倒覺有趣,平常見我只會拿著相機天真浪漫地生活著,為何此時這麼有自己的想法?
我就從頭到尾告訴他,我老爸和幾位知己好友一起投資的故事。之前經營順利時都很好,後來財務出狀況,那些合夥人逃之唯恐不及,誰還顧及什麼道義、情誼,老爸不肯“落跑”毅然留下扛起所有債務。那時我讀高中,每天都有流氓到家裡來要債,教嗦者甚至包括老爸數十年的老同事,那種人情冷暖只有親身經歷才能體會。所以要合作投資,一定要建立在制度及法律的基礎上,絕不能幾位好友說說就去蠻幹,賠本時可會持刀相向、落井下石的。
Vincent見我這浪漫小子居然說得頭頭是道,頗覺好笑。
看到Vincent如此不莊重,只好再告訴他更多感動及感慨的故事。
老爸經商失敗後,所有合夥人都逃光了,他覺得一輩子躲躲藏藏的,活著還有什麼意義?堅持留下來設法把近千萬的債務還清。接下來我們的日子就很艱苦了,全家人都身兼數職拼命賺錢,但老爸認為家裡總要留一個希望,不讓我休學,他堅信我可以考上大學。於是有好長一段日子我都寄宿在同學家裡,因為要債的人太多,住在家裡不安全。而那筆天文數字的債,直到我在外島服役時才還清,因此我的大學四年完全是“黑白的”,日夜拼命打工及兼家教,退伍後又努力工作自己存錢到國外去唸書。拿到學位回台灣的隔天,老媽要我一起下鄉探視一位老人,當時老媽就是在他的餐廳兼差洗碗賺錢幫忙還債,我大學四年的學費也都是向他借的,所以回國第一件事就是去拜謝那位大恩人。
這些事我真的從沒聽老媽說過,懷著感恩的心抵達時,卻發現老媽口中這位家財萬貫的餐廳老闆居然晚景淒涼地獨居在鄉下老屋裡,財產都分給兒子了,但沒辦法和兒媳們相處,只好回鄉獨居。幽幽暗暗的房宅,到處都是蒼蠅,稀飯醬菜就擺在桌上等著隔餐再食……
一張我很喜歡的電音歌仔戲專輯「我身騎白馬」,充滿創意及實驗性。
一口氣和Vincent聊那麼多,只是想告訴他,老爸的經驗教我「和朋友合作投資一定要謹慎,稍有不慎可能連友誼都沒了。」Vincent若有所思地強調,他不想介入劉先生的事,但會幫忙Jing。至於我的角色則是完全中立的第三者,陳述太多意見只是讓事情更複雜,還是天真無邪地浪擲生命比較實在。
聊這種話題太嚴肅了,於是播些音樂來襯底,並順便向Vincent介紹兩張台灣音樂:「我身騎白馬」及「花香飄來時」。
每次來比利時,攜行同來的音樂及影片絕對是件重要的大事,得精挑細選過,每張都有吸引人的特質才敢帶過來“獻寶”。這兩張專輯皆是台灣自製的跨界音樂(cross-over),都有濃厚的音樂融合概念,是(我認為)今年少數可上得了國際檯面的佳作。「我身騎白馬」是電音及歌仔戲的混音之作,充滿創意及實驗性;而「花香飄來時」則是西藏及泰國樂手跨越語言藩籬攜手合作的動人作品,這種專輯我就敢帶來比利時和愛樂的朋友們一起分享。
談到音樂氣氛就輕鬆多了,就在超炫的電音歌仔戲裡“我身騎白馬”結束今天的早餐。
■ 浪擲光陰四小時
下午Jing來找Vincent,劉先生過幾天要去英國,辦理簽證時需要一位擔保人,所以請Vincent幫忙擔保。另外Jing也邀請上海茶坊那邊的人過來布魯塞爾洽談合作事宜,入境文件也需要擔保人,一併請Vincent辦理。
看來事情越來越複雜了!
兩人正努力填寫文件,我倒出門去逛了。
搭地鐵去布魯塞爾大廣場,外頭陰雨綿綿,索性攝影器材也不帶,就一個人去閒晃,悠哉地浪擲光陰四小時。
我出門前在Vincent家拍攝的相片,從摩洛哥的旅遊書上翻拍的,Vincent正想去摩洛哥。
■ 比利時的布萊德彼特
兩點鐘出門,快七點才回來,發現家裡沒半個人,只剩Jing的貓。
得先解開警報系統才能進去,整棟房子的保全防護嚴密到無法想像,Vincent教了很久我才學會如何“破解”。
層層關卡解除後,一開門進去即觸動警鈴,瞬間發出轟天巨響(還是弄錯解密步驟!)。震耳欲聾的我,只見Jing的貓因遭受驚嚇全身毛髮豎起,無厘頭地在房內來回衝撞,像顆彈來彈去的皮球,非常誇張!
我趕快把警鈴解除,再過去看看貓咪是否被嚇死。
各樓層終於都恢復平靜,我上二樓把冰箱裡的剩菜拿出來微波,準備伴些麵條來吃。
才開始煮水,Vincent就開車回來了,要我一起去吃比薩。
這到底什麼回事?
Vincent硬把我拉上車,說Jing及他兒子已在餐廳等我了。
「你兒子!」、「你兒子!」、「你兒子!」我重複了三次,滿臉疑惑,在我的認知裡根本忘記Vincent還有兒子。
看到我的表情,Vincent覺得太好笑,邊開車邊得意地告訴我,他兒子下午就過來了,等著要一起吃晚餐,但我一直沒回來,他們只好先去餐廳。才坐下,他的手機就收到簡訊「房子遭入侵」,但一下子就又解除,Vincent知道是我回家了,趕快開車回來接我。已幫我點了一個大比薩,Jing及他兒子都在那邊等呢。
………(事情發生太突然,我仍答不出話來)………
「你從沒見過我兒子,對不對?」Vincent開心地問著。
「我根本忘記你還有兒子!」
「不只兒子,前幾天我才知道我“忽然”當了爺爺,人生真是無常!」
「什麼?你前幾天“忽然”當爺爺了!」我的驚訝已趨近極限,Vincent的孫子剛出生,居然還每天在家裡和我吃早餐悠閒聊天。
但所有的驚訝直到我進了餐廳才漲裂到極限……
這是什麼世界!Vincent那位看來二十歲不到兒子真的比演「大河戀」時期的布萊德彼特(Brad Pitt)還帥,無法想像那就是Vincent的兒子,哇靠!驚訝至極。
Vincent很高興能介紹他兒子給我認識(其中混雜不少“身為父親”的驕傲),先用一些典故告訴我為何要把兒子取名為Jonathan,那些冗長的命名典故我沒仔細聽,只覺Vincent心情超high像喝醉酒般開心地說了一大堆。也不斷爆料兒子的糗事,反正Jonathan的英文不流利,老爸糗他的話無法完全聽懂,只跟著傻笑。
有時Jonathan也會反擊,例如用生澀的英文揶揄老爸“忽然”當爺爺這件事,Vincent立刻兩眼瞪白、舌尖外吐裝出“快昏倒”的表情。
我好奇地問:「是Jonathan生了小baby嗎?」
Jonathan連忙否認,說是他老哥(Vincent的大兒子)未婚生子啦!
發現Jonathan居然也能用簡單的英文和我對話,Vincent趕快補充,因為Jonathan前一陣子去西班牙流浪二個月,在那裡遇到許多美國人,這就是為何他英文說得“這麼好”。Vincent當然是在挖苦他這位全布魯塞爾最帥的兒子,說他不學無術,連英文都說得“2266”!
我感覺Jonathan就是那種樂天知命、凡事無所謂的大男孩,這種人通常會活得很快樂。
趁Jonathan去洗手間的空檔,我問Vincent:「為何Jonathan不和你住在一起?」
「這就是我能活到現在的原因!」Vincent搖著頭,一手拿著pizza猛啃。
原來Jonathan從小就一副吊郎當的模樣,每天忘東忘西的,當老爸的都快被氣死了,搬出去住之後,惡夢才算結束,否則Vincent根本無法“存活”至今。聽完我不禁大笑,真是冤家父子一對寶!
那餐大家都吃得很high,尤其Vincent“爺爺”特別高興,飯後他向waiter要了兩小杯晶瑩剔透的飲料,指定要我一飲而盡。看Vincent心情這麼好,我就遵命把那僅20cc左右的冰涼液體倒進嘴裡。
結果,差點變成吐火恐龍……
我叫著:「好燙!」
Vincent一陣狂笑:「這飲料明明是冰的,怎會燙?」
Vincent心情實在太好了,明知我是連啤酒都不沾的人,還故意用烈酒整我。
離開餐廳時,我才私下用中文向Jing打聽Jonathan從事什麼工作?因為Jonathan壯得不像樣,那雙手掌足足比我大上1/2,難道是健身房教練或運動選手,我很好奇呢。
結果非常出忽意料,Jing告訴我,Jonathan是建築工人,蓋房子做工的!
我沒再繼續追問,只是心事重重地想到,這種事在台灣是不可能發生的!父親那麼有錢,兒子卻不依賴老爸的財產,獨自在外頭做粗工。台灣的父母總是“畢生”無微不至地關照子女,拼命賺錢買地買房子,分完財產後,孤苦獨守老宅。幽幽暗暗的房宅,到處都是蒼蠅,稀飯醬菜就擺在桌上等著隔餐再食……
Vincent送Jonathan到家後,我和Jing都給這位「做粗工的比利時布萊德彼特」熱切揮手告別。
真有趣,認識Vincent這麼多年,今天才第一次見到他兒子!
■ 肥皂劇裡的三角架
接著要送Jing回家,但Vincent心血來潮覺得我們該去Jing的房間觀賞夜景,布魯塞爾的夜總是燈火輝煌,而Jing房間的視野絕對能包容這幕燈火輝煌的布魯塞爾。
「哇!」一聲驚嘆之後,我立刻拿出相機來拍攝。
Jing好心地說,她有相機的三角架可借我。
於是翻天覆地在房裡搜尋她的腳架,接下來就彷彿肥皂劇的情節發展,Jing一直找不到,懷疑可能是放在誰家了,一口氣說了四、五個名字。Vincent則不悅地在一旁碎碎唸,覺得Jing總是忘東忘西,兩人用法文一來一往對問著,這讓我想起Jonathan小時候可能也是這樣把Vincent這位老爸氣得半死的。
直到我徒手拍完夜景,對Vincent喊了一聲「好啦!我們可以走了。」Jing還沒找到她的三角架。
中圖:我的三角架到底到哪裡去了?下圖:Vincent:「叫妳把東西收好,每次都不聽!」
■ 晩安
十點鐘回到Vincent家,十一點就睡覺了。
今天什麼事都沒做,充份體會那種浪擲時光的悠閒。
只是劉先生的企業併購案越來越撲朔迷離,我和Vincent及Jing要去巴黎的計劃就越來越遙不可及,還好我也不急,每天這様無所事事地笑看人生不也是一種浪擲美學。
晚安,空白的一天。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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