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自由行。比利時旅遊篇
在飛機上俯瞰的比利時農村景象
今天要當空中飛人了,斯洛伐克飛比利時,比利時飛德國,德國飛香港,香港飛高雄。小時候總羨慕能在世界各國飛來飛去的人,現在才知道長程在地球經緯裏移動是疲憊身心的。
■ 心像凌晨四點的天的藍
凌晨四點就起床,天色還暗沉著澟洌的普魯士藍,空間裏一股水氣瀰漫的氣味,我想起萬芳唱的那首「心像凌晨四點的天的藍」:
我的心像凌晨四點的天的藍
有一點懶 又有一點糢糊看不見
所有的思緒都在風中
飄來飄去找不到開關
我只是個流浪四季的人
早就不要 不要什麼答案
在別人的歌裏,流浪總是美的,不需要什麼答案……不過,我此時的“流浪”卻是艱辛,我要的「答案」是今天順利停靠四個國家回到台灣。
四點25分,預約的計程車已等在旅社門外,我們提早出發去機場。
五點鐘到達,已有不少人等著登機,原本擔心昨天「闖關失敗」的記錄會在出關時帶來麻煩。幸好,一切順利,十來分鐘後就進貴賓室去等飛機了。
■ 7月4日
今天的行程:
6:00 搭機從斯洛伐克回比利時。
9:00 抵達比利時,回Vincent家打包行李。
13:00 出發前往布魯塞爾機場。
15:00 德航班機飛德國法蘭克福。
17:30 從法蘭克福轉機往香港。
(隔天)
12:00 香港轉機回高雄。
■ 尊貴的一程
從斯洛伐克回比利時的機票,因為昨天臨時才買,只剩頭等艙,所以我們花了天文數字的費用搭乘這段尊貴航程。
這讓我想到,旅行中突發事件的「應變處理」有多重要。
朋友總問我被拒入境當時,為何Vincent和Jing不繼續搭火車前往匈牙利直接飛回比利時,我自己下火車再想辦法回去就好,這樣可節省不少額外開支。原因是……(說來話長)……以前不管和誰一起旅行,途中的花費都各自掌控,而我,總會額外攜帶許多美金備用。但此趟匈牙利及斯洛伐克之行,不斷換錢很麻煩,所以才決定住宿或交通等大筆費用先由我身上的美金支出,以節省兌匯差額,等回到比利時再結算費用。所以昨天搭火車時,我的美金及歐元都已先墊付出去,沒剩任何現金,一個人下車真的會回不了家。在那個邊境城市很多消費都不能刷卡,後來我們是靠Vincent從ATM提領現金來支付剩下的費用。不過即使我有足夠現金自己回來,Vincent也不放心,仍會堅持陪我下車,把我安全帶回比利時,這就是朋友珍貴之處。
話又回到「應變能力」,其實昨夜就發現……
我們採用的方案:從邊境回布拉提斯拉瓦,住一晚,今天再搭機回比利時。
可能的最佳方案:從邊境回布拉提斯拉瓦,直接換搭火車到維也納(車程才一小時),我有申根簽證可入境奧地利。因為維也納的班機多,昨晚就可搭機趕回比利時,至少可省下住宿費及頭等艙的機票差額。
也許最佳方案能節省一些錢,但我就看不到那場Musa Ludens古樂團的演出了,所以如何應變才能選定最佳方案誰也難料,就相信那句老祖先的話吧 - -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好吧,想這些都沒用,頭等艙裏就我們三位,寛敞地一人選一排座位坐,當空中小姐端來一套豐富到不行的早餐時,Vincent不忘對著我喊一句「Shin,謝謝你」,因為這趟機票是我付的。
真是尊貴的一餐,每片火腿都價值上千塊台幣呢。
頭等艙裏豐富到不行的早餐
■ 鬧劇的開始
千山萬水飛回比利時,在機場三個人開始有說有笑。
攔輛計程車回去,司機閒聊說昨天布魯塞爾有場暴風雨,難得現在放晴。Vincent沒接續這公式般的天氣話題,開始告訴司機我們在邊境被拒入境的「精彩遭遇」,口沫橫飛地,讓我懷疑Vincent前世根本是古希臘的偉大口述作家。
回到家,Jing忙著幫忙澆花、收信件,Vincent已撥電話給他那位八十歲的老媽,一五一十把我們的「精彩遭遇」重複一次。
看樣子,這故事短期內會在布魯塞爾繼續被傳遞下去。
我上樓去整理行李,準備下午搭機返台,Vincent則在電話裏向老婆描述昨天的「精彩遭遇」。在把它錄成CD分送給親朋好友前,Vincent還會不厭其煩地和所有人分享我們的「精彩遭遇」。
行李打包完,很累,不支地先睡一覺。
一小時後醒來,Vincent仍守在話筒旁,應是第N個幸運朋友受邀聆聽著這段「精彩遭遇」,整齣被拒入境的悲劇正以細胞分裂的速度在布魯塞爾被繁衍著,而且盛況空前!
人生如戲……有時是一場鬧劇。
■ 傳說
十二點鐘,三個人隨便吃頓不知該算是早餐的午餐,或算是午餐的早餐。反正就冰箱裏的麵包、乳酪、果醬、果汁、牛奶、火腿…拿出來攤在餐桌上分食。哎,五小時前,我們才剛吃過每片價值上千塊台幣的火腿呢。
餐桌上,並沒有依依不捨的氣氛,反而歡樂異常。
Vincent說,幸好有這段「被拒入境」,不然整趟旅程不是無聊透了。
「是啊」我無奈地接著「這個故事在我明年來訪之前都會不斷被傳說下去!」
腦海跟著浮現余光中那首新詩「民歌」:
傳說北方有一首民歌
只有黃河的肺活量能歌唱
從青海到黃海
風 也聽見
沙 也聽見
如果黃河凍成了冰河
還有長江最最母性的鼻音
從高原到平原
魚 也聽見
龍 也聽見
如果長江凍成了冰河
還有我,還有我的紅海在呼嘯
從早潮到晚潮
醒 也聽見
夢 也聽見
有一天我的血也結冰
還有你的血他的血在合唱
從A型到O型
哭 也聽見
笑 也聽見
不久的將來,我的故事也將被“傳說”在布魯塞爾,醒也聽見,夢也聽見,哭也聽見,笑也聽見……
不過在彷如黃河、長江般地被傳說之前,我們三個已在餐桌上改寫劇本了,七嘴八舌地添油加醋: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成名了,斯洛伐克邊境將會有「Shin落難紀念博物館」。
我們吃漢堡的那家野店將變成觀光據點。
黑軍官會被擁為民族英雄,他曾用自己的手機幫我們撥電話叫計程車。
至於酷酷的計程車司機,將被千萬人所崇拜,他在關鍵時刻載我們一程。
而那位隨時等人搭訕的輕薄美女,則因曾親手賣我們漢堡而成為電視節目爭相訪問的對象。
三個人興高采烈地掰著,彷彿我馬上要當台灣總統,反攻大陸,擊潰美國霸權,成為世界英雄似的。
有夢最美,希望相隨,我們的鬧劇繼續進行著。
■ 行李事件
這次因我的簽證出問題才被拒入境,因此我的“行事能力”被Vincent及Jing強烈質疑著,一逮到機會就揶揄。回到比利時我的任何行動也被嚴格監視,深怕又鬧出什麼差錯。例如下午一點要出發去機場時,我才要旋轉門把打開大門,Vincent立刻過來接手,以免門把被我弄斷。車門也早幫我開好,擔心我會把整片車門扯下來。上了車Vincent及Jena堅持要我把機票抽出來讓他們檢查,擔心到了機場才發現機票被留在家裏。當然也要親眼看到我的護照已帶在身上,才肯開車出發。沿途Vincent和Jing很有默契地隨時數落我,趁「Shin落難紀念博物館」還沒落成前開我玩笑。
到機場,原本Vincent要幫我劃位,但去過五十幾個國家的我,還是覺得這種小事不至於會弄錯,自己來就好!
微笑、有禮地和櫃台小姐應答著,在Vincent及Jing的監視下讓行李託運並把登機證弄到手,故意把登機證當扇子般show在他們眼前,反諷兩位的多慮。
三個人一起往入關處前進,Vincent問我幾號登機門?抽出登機證來查看,卻意外發現貼在機票背面的行李託運標籤……怎麼只掛到香港,不是要掛回高雄嗎?那位櫃台小姐弄錯了,得立刻回去處理。
Vincent搖著頭:「可能不止行李,我開始擔心你真的能自己回到台灣嗎?」
到了櫃台,那位小姐居然質問我剛才怎麼不說,好像這錯誤和她沒關係似的。
「那現在怎麼辦?」我趕緊追問
「行李已經送走了,只能通知地勤人員把你的行李送回地下室的入境行李提領處,十五分鐘後,你去領回來,再重新換行李條……」她冗長的一段英文娓娓述說著。
聽完,身後的Vincent立刻問我她在囉嗦什麼,據實以告後,Vincent無法置信地用法語和櫃台小姐再確認一次,嘆著氣:「走吧,去入境處找行李吧!」不忘強調長這麼大了還沒遇過這種狀況,然後又問我:「你確定你能自己回到台灣嗎?」
到了地下層,我們逆著出境人潮前進,如奮發逆流而上的魚兒。
出境口,圍著許多前來接機的人,我得在眾目睽睽下向守衛的警察說要進去拿行李,那位壯碩的警察立刻揮手放我進去,說剛才上面來過電話,要我到5號行李輸送台等候。
真是寶貴(無奈)的人生經驗,我等呀等,我盼呀盼,擔心拿不到行李!
終於看到那只熟悉的黑皮箱,趕緊推出來,到海關申報處還特別向檢察員強調我是要「出境」,不是「入境」的!窘到兩耳發燙……
步出大門,Vincent及Jing已串通好,拉著嗓門大喴:「歡迎來到比利時」,並裝勢要來場熱情的擁抱。Jing更故意問著,旅程累不累,飛了多久,肚子餓不餓,如同我每次來布魯塞爾時一樣……哇咧…真是….&^%$#@^%$#&*$#...香蕉、芭樂...
重新回到德航櫃台,把舊行李條撕掉,讓那位小姐換上新的,特別確認是轉運到高雄才貼上。
「我們走吧!」我輕鬆喚著,一轉身,Vincent立刻把我手上的舊行李條拿過去,「交給我吧,以免你又弄出什麼差錯來!」
趕緊搶回來「噓!」一聲地告訴Vincent:「我們把這個行李條偷偷貼在別人的行李上,讓它被送到香港去。」發現我的頑皮本性又發作了,Vincent滿臉的鬍鬚笑成一窩鳥巢。
往年,劃完位,Vincent總會提議去喝個咖啡,等時間快到再去登機。但這次,他催著要我趕快進海關,萬一有什麼差錯才有時間處理。於是在兩位“損友”的監視下,我提早檢查謢照出關,手續辦完轉身向守在海關那頭的Vincent及Jing揮手。
Vincent又問一次,都沒問題吧?
「沒問題!」我信信滿滿地喊著
Vincent認為我肯定還會出槌,很快就出去找他求救,所以撂下一句:「十分鐘後再見!」
我笑到不行,趕快離開那張滿臉鬍鬚的烏鴉嘴。
■ 回家
告別Vincent及Jing,明年再見。
這次離別是最爆笑的一次,今天的機場遭遇連同昨天的被拒入境肯定會持續流傳在Vincent的朋友圈裏,我已能想像Vincent在電話一端把整串故事召告諸親朋好友的誇張表情了。
十多小時的飛程裏,我專心讀著米蘭昆德拉(Milan Kundera)的「生命中不能承受的輕(The Unbearable Lightness of Being)」,講述的是生命裏「重」與「輕」的對比,生活的重雖然把人壓得透不過氣,但一旦這種重壓消失,變成飄浮無法著地時,那輕卻又不能承受。米蘭.昆德拉用錯亂的時序及獨特的筆法述說這個故事,閱讀時思緒也錯亂地穿插著十五天來的旅途點滴,有輕,有重。
從黑夜飛到白天,從比利時經由德國轉機到香港。
降落香港前兩小時,德國漢莎航空的機長廣播說世足四強賽德國隊以2:0敗給義大利遭淘汱。
下午1:30回到高雄,行李也順利轉運回來,十六天的歐洲行程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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