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洲行腳04 宏都拉斯尋找三毛，在可邦遺址的蔭鬱裏 @ 音樂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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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悲傷的基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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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宏都拉斯旅遊篇

　　　　並不喜歡用落後或先進這些字句來形容每個不同的國家，

　　　　畢竟

　　　　各樣民族有他們自己的生活形態與先天不平等的立國條件。

　　　　雖然這麼說，

　　　　一路坐車，

　　　　所見的宏都拉斯仍是寂寞而哀愁的。」

　　　　節錄自三毛『青鳥不到的地方』

■悲傷的基調

寫這篇遊記時，我挑了張大提琴的曲子，讓旋律在鋼琴伴奏的破碎殘音裏游移，那愁緒就是我要的基調，動手寫的正是宏都拉斯。

像我這樣的年紀，喜歡四處飄泊，說不受三毛影響是騙人的。國中時期就讀她的書，二十多年來也沒間斷，床頭、客廳、書桌、車上隨時擺著，閒了就抽一本來翻，隨便哪頁的文字都可以，那種浪流的風味都濃厚。

「萬水千山走遍」是三毛的中南美紀行，內容我已倒背如流，這次來中美洲也可說尋著她的足跡而來。書中關於宏都拉斯的那篇叫『青鳥不到的地方』，筆調就是一股寂莫的哀愁，畢竟這個國家窮，三毛心思細膩又悲天憫人，沿途的感受換成文字時，就如大提琴的弦音般沉緩裏流著一種淡淡的悲。柔軟如我，怎能不受影響，要進宏都拉斯，愁緒早已鬱積，正走著三毛走過的路，正悲傷著她悲傷過的悲傷。

■「上蒼保佑吃完了飯的人民」

部份團員吃早餐時，看在我眼裏總是像小丑，但小丑自知是娛樂人來的，但眼前那些富紳貴婦卻全然不自知，卻也娛樂別人，至少我又看到東嫌西嫌卻又偷偷把一些食物藏到隨身包包裏的精彩演出。

出發時，遊覽車轉彎出旅社，我朝車外找著夜宿對面走廊的那三位祖孫，破舊的身影仍守著攤位，他們要守一輩子嗎？我忽想到大陸歌手張楚的一首歌「上蒼保佑吃完了飯的人民」，哎！恕我卑微的祈求，祈求上帝保佑他們三位祖孫每天都有溫飽的三餐。

■ 2005年10月2日

今天的行程是從瓜地馬拉市出發，往東越過邊境到達宏都拉斯(Honduras)，參觀馬雅的遺址可邦(Copan)，下午前往第二大城聖彼德蘇拉(San Pedrosula)過夜。

■邊界

車子離開瓜地馬拉市，對這個高原城市作最後巡禮。我發現民宅都是簡單的平房，塗著不同的油漆，那些色彩甚至不協調到毫無美感，後來才想到若連生活都不溫飽，何來心思講究住所的設計。我仍悲著，因為要往宏都拉斯去，老想著三毛遊記裏的悲傷基調。

往東走了長長一段路，12:50到達邊界，接下來要出境(瓜地馬拉)、入境(宏都拉斯)，領隊收了我們的護照前往辦理，要我們在車上等。

這邊垂之地荒涼異常，正如鄭愁予詩裏所寫的僅供人“交換著流浪的方向”，我們像詩句裏的文字在此等著被繕寫成一段旅程。車上的團員閒聊著，我不喜歡那種吵雜的場合，下車走走。主要也是想找機會向瓜地馬拉那位女導遊告別，連著陪我們兩天，應該也跟著“驚嚇”兩天。離去前向她道個謝，並再強調台灣人民並非都如此蠻橫，不要因為團裏那些富紳貴婦而影響對台灣人的觀感。

她忙著協助辦理通關事宜，也向宏都拉斯這邊的導遊交待一些事，剛好有空檔，我才迎上去。結果反倒是她向我道謝，說是多虧我沿途提醒她一些團員的習性及注意事項。可能看到領隊和團員們爭執不已，所以她私下少和領隊講話，有事反而較常找我問，我們間就存在一種難以形容的默契。要離開了，當然不捨，剛好出境室有張瓜地馬拉的海報，藉故要拍攝海報請她一起入鏡，相片裏她仍一副天真的模樣。只是，忘了留下她的e-mail連絡方式，無法把相片寄給她。

■宏都拉斯(Honduras)

「西元1503年，當哥倫布在宏都拉斯北岸登陸時，發現那兒水深，因此給了這片土地叫「宏都拉斯」，在西班牙語中，便是「深」的意思。宏都拉斯出產咖啡、蔗糖、香蕉、棉花和一點金礦、錫礦。」三毛在書上這樣寫著宏都拉斯。

我想補充的是，宏都拉斯是世界上重要的香蕉生產國，也是第一個贏得「香蕉共和國」稱號的國家，這個名稱後來被用為「任何因外國利益操縱而導致政治不穩定的國家」。這悲歌開始於20世紀初，美國的水果公司在宏都拉斯大量進行經濟剝削，他們雇用了無數宏國勞工，公司的收入比整個國家的預算還多，繳的稅卻很低，政經影響力越來越強，成為名符其實的「國中國」，而人民卻要拼命工作才能餵飽一家人。面對這樣一片土地，難怪三毛要寫著「忘不了沿途那些貧苦居民的臉孔和眼神，無法在他們善良害羞而無助的微笑裏釋放出來。」

過邊界，我們沿著山徑曲折而行，車上的「國師」仍高談闊論著他的政治言論，唯恐別人錯過似的，音量總是放到最大，整車都是他的聲音。大家也習慣了，聽而不聞。外頭的山路濃綠單調，車內的團員大半睡著，剛好也是午睡的時間。我隨著耳機裏的大提琴，注視著窗外這片宏都拉斯。三毛是二十多年前來的，這麼長的時間裏，這土地上的人民仍如她當年筆下的模樣，「太貧苦的地方，水泥房裏千篇一律只有一張吊床。窗是一個空洞框框，沒有木板更沒有玻璃窗擋風。女人和一堆孩子，還有壯年的男人呆呆的坐在門口看車過，神色茫然。他們的房屋大半是坡地，長著一棵桔子樹，一些玉米桿，不然什麼也不長的小泥屋也那麼土氣又本份的站著，不抱怨什麼。」沒錯，安份、聽天由命就是善良的中美洲民族最佳寫照，長年來不是美國的經濟壓搾，就是政經不穩、內戰連年，1821至1876年間宏都拉斯就替換了85個政府，一直到20世紀，這個國家仍飽受革命和內戰之苦。

我老是過於悲天憫人，對照著三毛的文章及這片土地、人民的多舛命運，持續沉浸在不由自主的悲傷裏。

■午餐

終於來到可邦，先到小鎮裏用餐。等餐時，我溜到鎮上逛，很明顯這山裏的鎮落是因觀光業而興盛，居民的平房參差著紀念品店及餐廳。街上許多手上掛著紀念品的小孩，看到觀光客就圍過去，或乾脆守在餐廳門口等。我想會買那些粗糙紀念品的，多半是基於同情吧！

簡單繞一陣子才回餐廳，剛坐下就停電了，老闆也不急，幾個人繼續聊天，想必這狀況已是家常便飯，幾分鐘後電來了，我們的家常便飯就陸續端上餐桌。主菜是雞肉，我怕吃不飽，用薄餅把雞肉及醃菜辣椒捲成墨西哥雞肉卷，只是想趁機多吃些薄餅，但倒也有團員學著，並稱之為「春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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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邦遺蹟(Copan)

「這片馬雅人的廢墟是1839年被發現的，當時他們在密密的雨林中被泥土和樹木掩蓋了近九個世紀。據考證，那是西元八百年左右馬雅人的一個城鎮。直到1930年，在發現快一百年之後，才有英國人和美國人組隊來此挖掘、重建、整理。可惜最最完整的石雕，而今並不是在宏都拉斯的原地，而是在大英博物館和波士頓了。雖然這麼說，那一大片叢林中所遺留下來的神廟，無數石刻的臉譜、人柱，仍是壯觀的。」節錄三毛這段文字，想說的是當時英美強權對這片土地的剝削，並不止於經濟，連文物也不例外。但這裏的人民總是善良而知足，被英美人搬剩的遺蹟，他們仍珍惜著，畢竟整座山城的居民都要靠它吃飯。

才走進可邦的遊客中心，暴雨就傾盆而來，剎時天昏地暗。還好，十來分鐘雨停了，我們踩著積水的草地進叢林去。這是我最喜歡的一座馬雅遺蹟，相較於其他雄偉的馬雅金字塔神廟，我更欣賞這裏的精緻石雕及美學表現。

水漬裏我們隨著導遊的介紹欣賞著一尊尊石雕，不管造型、線條，甚至構圖都極具特色，那是一種繁複的美，彎曲而重疊的層次裏，活靈靈著臉譜及動物圖騰，我真的很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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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馬雅人的象形文字，非常美麗，每個字都像一幅畫，而且都雕刻精緻哦！

參觀到球場時，導遊說當時是用樹膠作成球，兩方人馬用四肢及身體頂著，看誰先將球送進牆上的洞裏就贏，輸的那隊必須挖出心臟來獻祭神明。沒想到眼前這片綠草如茵的場地，竟有著悲壯的宗教過往。在球場邊緣坐著，遙想著當時進行的血祭球賽，忽見當地導遊請人搬了兩箱礦泉水進來。從停車場抬到這裏，不算短的距離呢，真是辛苦。想必是瓜地馬拉那位可愛的女導遊傳授的“心得”，這團不好帶，要殷勤一點。領隊分發著礦泉水，發現東部鄉親那十位富紳貴婦都沒跟來，嫌看這些石頭無聊，找地方坐著聊天打屁去了。才看一半呢，裏頭還有重要的象形文字階梯及廣場、神廟，但隨行的人只剩一半。

我們繼續跟著導遊往泥濘的叢林深處去。可邦最重要的遺蹟就是那座「象形文字階梯」，63級石階上刻著2500個象形文字，對一直無法被解讀的馬雅文字來說，這無異是最珍貴的文化遺產。看完後，我們繼續移動，我正等待著三毛在「萬水千山走遍」書裏與其合照的那尊巨大的石刻頭像，不知藏在哪個角落？

再往更濃密處探入，有時要低頭避開繁雜的枝葉，有時得跨過泥沼或長滿青苔的亂石。忙著拍照，我總是落在最後面，在這神秘靜謐且苔石遍佈的雨林，竟覺鬼影憧憧。走過東廣場，往回走的小徑裏，團員們轉了個彎不見了，我隨著到轉彎處，那只和三毛合照的大石雕就立在那裏。

　　　安靜地看了一會兒，

　　　二十多年前那位讓我感動過的女作家，

　　　曾在此觸摸過你，

　　　二十多年後，

　　　我朝聖般的心情也不遠千里尋你而來，

　　　而你已屹立千年，看盡人世滄桑，二十年如轉瞬，蒼生如粟，

　　　這機緣也應輕如鴻毛，水過無痕矣。

　　　我拍下相片，對頭像俯首敬個禮，

　　　也許你將再坐瞰另一場人間千年，而我得隨芸芸眾生而去，

　　　不知輪迴裏，能否千年後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