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羅埃西亞旅遊篇
■ 克羅埃西亞共和國(Republic of Croatia)
今天是此次巴爾幹之行的重頭戲,因為要參觀杜普洛尼克(Dubrovnik)。為何大家對杜普洛尼克會特別好奇呢?因為前天在阿爾巴尼亞搭上這輛遊覽車後,就發現車身印著一座美到無法形容的古城,於是陸續有人向領隊打聽那處美如畫境之地究竟是哪裡?答案就是杜普洛尼克。以《窈窕淑女》(My Fair Lady)聞名的愛爾蘭籍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蕭伯納(George Bernard Shaw)曾說過:「想目睹人間天堂的人就該去杜普洛尼克。Those who seek paradise on earth should come to Dubrovnik.」看到沒?又有一個被稱為“天堂”的地方了。我們從黑山共和國沿著亞得里亞海開始往北行駛,沿途處處是“天堂”,尤以目前所在的克羅埃西亞最具天堂美名。因為它的海岸線極長,綿延達1,777公里,加上佈列海面的700多個島嶼,形成世界最美麗的天堂景觀。每年吸引無數來自義大利、德國及奧地利的觀光客,不但帶來25億美元的外匯收入,也提供5.5﹪的就業人口,因此觀光業遂成為克羅埃西亞最重要產業之一。克羅埃西亞比台灣大1.5倍,但國內生產總值還不及歐盟平均值的一半,不過境內美景處處,接下來幾天我們就要由南而北遊遍這個天堂國度。
■ 2009年8月15日
早上7:00起床,7:30用餐,8:30出發。在參觀杜普洛尼克之前,要先往南15公里造訪另一個海濱度假勝地曹塔特(Cavtat),途中司機特別把車停在山腰的懸崖旁讓我們俯瞰整座杜普洛尼克古城。
杜普洛尼克古城
我既驚訝又好奇,為何巴爾幹半島的古城能保持得如此完整?
巴爾幹半島不像伊比利(西班牙)及義大利半島那樣在頸部有山脈盤據能抵禦北敵南侵,但無法形成門戶禦敵的山脈卻散佈半島各處,反而阻礙居民移動於山谷間,所以即使被土耳其統治數世紀,仍能保留古老的生活形式。
接下來還是先把巴爾幹半島和土耳其的關係說清楚,比較容易瞭解為何這些古城能完整地保留下來。十八世紀時根本還沒「巴爾幹」這個名詞,整個東南歐這片土地就被稱為「歐洲的土耳其」,當然土耳其本土就是「亞洲的土耳其」。土耳其是信仰穆斯林的國家,美國記者佛雷德黑克.穆爾曾在《國家地理雜誌》上寫過,真正穆斯林的靈魂是不關心進步的。所以被這種「不關心進步」的政權統治數世紀,再加上巴爾幹半島的山脈妨礙人們彼此溝通,長期下來人民便一直保留著古時的生活方式。1921年在馬其頓的兩位英國學生曾寫著:「自從聖經時代以來,當地人在各方面就鮮少改變,觀察馬其頓人就等於在研究聖保羅傳道時期的居民生活。」而美國學者還從塞爾維亞的古斯勒琴演奏者的史詩吟誦中,聽出他們是古希臘詩人荷馬的嫡傳後代。人們如此世代相襲地過著相同的生活,所居住的古城自然而然跟著保留下來,這就是為何我們從懸崖遠眺的杜普洛尼克古城會如此完整。這剛好也驗證一位史學家所說的,十九世紀歐洲開始萌發現代觀念後,人們的時間是匆促向前的,相形之下巴爾幹簡直像個「時間靜止」之地。
■ 曹塔特(Cavtat,又譯作卡弗特克、察夫塔特、卡弗塔特)
二十分鐘後,我們來到克羅埃西亞最南端的度假城市曹塔特,果然是個「時間靜止」之地。剛採收的西瓜鮮綠地擺在門口,貓咪們懶洋洋地窩在樹蔭下睡覺,紅瓦石牆的屋舍前晾曬著繽紛的衣物,堤岸旁無數船兒浮在清澈見底的寶藍色海水上,清涼的海風裡棕櫚樹搖曳著……
這種寧靜的港灣我最喜歡了,還興奮地聞嗅著鮮美的海洋氣味,就聽見團裡一位董事長級的團員高聲嘲笑石牆上晾曬的衣物,因為連女性內衣褲也掛在上頭了。屋主雖聽不懂國語,但絕對能分辨那種嘲弄的語氣,於是氣憤地開窗收衣。那位董事長居然越笑越開心,還指著收衣的婦人說:「你看,在收內褲了!哈…哈…哈…」
此時,我恨不得趕快把導遊手上那指青天白日滿地紅的國旗收起來!
我們的“懂”事長不覺丟臉,我倒覺得窘迫,連忙蹲到旁邊的樹蔭下,躲起來拍攝貓味。沒想到團裡一位歐巴桑卻過來問我:「台灣沒有貓嗎?幹嘛蹲在這裡看貓?」
真是無語……(連回答都不想回答)
還好適時出現一對白人夫婦,看我拍攝貓咪很有趣,就開始和我聊天。
原來他們來自比利時,這下子有得聊了!我趕快表示每年都會去比利時,幾個著名的中世紀舊城,像布魯日(Brugge)、安特衛普(Antwerp)及根特(Ghent)我都去過。對方卻皺著眉說,那些城市太多觀光客了!沒想到他們並不喜歡自己國家的觀光名城,於是我趕快改口說,比利時的北海(North Sea)也很美,我去年才逛過一大圈呢!那位比利時女士則很認真地反問:「你真的覺得北海很美嗎?」說完,她張著口驚訝地等我回答。
我當然知道她的意思,整個北海都築滿了度假屋,沙灘旁盡是熱鬧的遊客及餐廳,即使海水再美無法和這裡的寧靜及悠閒相提並論。難怪這對比利時夫婦不去北海,而來巴爾幹半島渡假。
若在二十世紀初,肯定沒人相信竟有歐洲人到巴爾幹半島來度假,當時「巴爾幹(Balkan)」幾乎等同暴力、野蠻、血腥等負面字眼。新聞記者哈利.德溫特在他1907年出版的書裡寫著:「巴爾幹這個詞,詳實形容了亞得里亞海和黑海間一些荊莽未開、無法無天的國家。」叛亂和報復在此已進行將近整個世紀,後來馬其頓革命組織展開炸彈攻擊(1900年)、塞爾維亞國王被刺殺(1903年)、甚至兩次巴爾幹戰爭期間還發生大屠殺,這些都讓巴爾幹背負著暴力和血腥的惡名。所以,當時的歐洲人怎可能來巴爾幹度假?
除此之外,無數的文學及電影更落井下石地把巴爾幹半島當成暴力情節的舞台,讓貪污、腐敗、屠殺、犯罪等異國情結在此囂張上演著。安伯勒寫的《狄米崔厄斯的面具》中,巴爾幹被安排成象徵著兩次世界大戰間,歐洲道德敗壞的污垢角落。英國小說家威絲特在她的遊記《黑羔羊與灰獵鷹》裡,一開頭就寫著:「暴力就是我對巴爾幹所知的一切!」在克莉斯蒂的《煙囪秘密》中,巴爾幹則是書中男主角棲身之處,他來自「一個巴爾幹的國家……主要的河流,不為人知。主要的山脈,也不為人知,但為數可觀。人口,大部份是盜賊。嗜好,刺殺君主和發動革命。」長期以來,歐洲人始終沒給巴爾幹半島任何正面評價,沒想到這塊座落在東南歐兀自生存的黑暗之地,卻因此躲過歐洲的工業污染,二十世紀末重現世人眼前時,只見古城石巷完整地保存著,海灣及沙灘則純淨動人,難怪連比利時人都捨他們的北海,而跑到這裡來度假了。
我是個極端迷戀海洋及島嶼的人,看到美麗的船隻輕漾在碧藍無瑕的海面上,立刻陷入一種莫名的沉醉,和那對比利時夫婦在棕櫚樹下聊到忘記時間的存在,回頭時整群團員已不知被帶到哪裡去了?
也就是說,我又不知不覺“脫隊”了!領隊和其他團員也不急著找我,好像我的“消失”是種常態。試著竄進小巷尋找團員蹤影,但他們徹底消失,不知何處去也!我乾脆坐在海邊乘涼,而書上提到的景點:聖尼古拉斯教堂(Crkva Sveti Nikole)、王公宅邸(Rector’s Palace)、收藏著畫家卡弗塔特(Vlaho Bukovac)作品的畫廊,及由雕刻家梅栩托維契所建築的Račić家族墓園等,我全部沒去參觀。只在堤岸邊吹著海風唱歌,約二十分鐘就回遊覽車去了,以免讓大家等我。
這是聖尼古拉斯教堂(Crkva Sveti Nikole),剛好就在海邊,順手拍下這張相片。
■ 行萬里路
回到車上,大家都還沒回來,而停車場旁有另外一座港灣,於是我就晃過去看船。只要把我“放生”到海邊,我就有辦法一個人自得其樂了。
港邊有家紀念品店,裡頭陳列著出生於曹塔特的印象派畫家卡弗塔特(Vlaho Bukovac)的複製畫作,看著那些畫讓我有種時空錯亂的幻覺!不知怎樣就想起十八世紀的巴爾幹半島……
當時的歐洲屢為瘟疫所苦,一旦發生傳染即可讓城市人口削去大半,巴爾幹半島剛好位於中東至西歐的疾病路線上,極易招來災禍,瘟疫高峰期每天死亡逾千人。還好人口僅2000的曹塔特沒在瘟疫裡被消滅,所以還能孕育出著名的印象派畫家卡弗塔。古人說「讀萬卷書、行萬里路」,若我沒來巴爾幹半島,印象裡的「巴爾幹」將永遠停留在暴力、野蠻、血腥等負面字眼裡;若我沒來過曹塔特,也會以為所有的印象派畫家都在巴黎,沒想到介於中東和西歐瘟疫路線上的巴爾幹也會有印象派大師。
因為“脫隊”自己悠閒亂逛,所以思緒特別清晰,容易想通許多糾纏的歷史及地理疑惑。而且一個人坐在海風吹拂的樹蔭下書寫所見所思,也是樂事一件!
約十點鐘,整團人帶回遊覽車了,我趕快跟過去會合,準備前往參觀今天的重頭戲杜普洛尼克(Dubrovnik)。
杜普洛尼克(Dubrovnik)
這幾天我們沿著亞得里亞海北上,沿途不知經過多少美麗的古城及海灣,但今天在克羅埃西亞造訪這個沒沒無名的曹塔特,卻讓我印象極為深刻。因為從頭到尾,我只是一個人在這個失去時間座標的海港閒晃,思緒不斷在歷史和文學裡穿梭,幾乎忘了自己的存在……
很喜歡這樣的旅行方式!
時間:2009年8月15日上午十點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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