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華園黃字團漳州公演02 禪
2010 年 11 月 15 日至 17 日，由福建省文化廳、漳州市政府、漳州師範學院主辦的「 2010 海峽兩岸歌仔戲藝術節」，特邀明華園黃字團前往演出壓軸大戲《周公法鬥桃花女》。而我，有幸隨團前往漳州，用相機記錄公演的完整過程。
這次公演黃字團共有四十位工作人員分成六批先後前往漳州，我是首批動身的六人小組成員之一，故事就從 11 月 12 日那天說起……
■ 2010 年 11 月 12 日 ( 星期五 )
此次拍攝對我而言是件全新的經驗，也不知要帶怎樣的器材比較合適，最後挑了三顆鏡頭及兩台相機，分裝於兩只攝影背包，加上我的行李箱共三件，不過手上還提著腳架。就這樣全副武裝浩浩蕩蕩出發去小港機場，上午11點鐘要和黃字團的陳子陽團長在立榮航空的櫃台前會合。
這是我的兩個攝影背包，共裝了三顆鏡頭及兩台相機及其他零零總總的攝影配備。
於是10點鐘便搭捷運出發，不幸一到捷運站列車剛好開走，而下班車得再等九分鐘。半個多小時後終於來到機場，當我提著腳架還帶著三件行李艱辛地踽行在月台上時，卻發現往上的手扶電梯居然掛牌寫著：「為節約能源，暫時停止服務。」
哇靠！真想訐譙三字經，這是捷運“機場”站耶！想也知道乘客會攜帶行李進出，居然為了省電而停止手扶電梯運作……好吧！算你厲害，節能減碳……我只好扛著腳架，提著三件行李一步三腳印從樓梯走上地面層，再慢慢前往機場出境區。結果汗水淋漓一身狼狽，進機場大廳前還先在外頭拼命拭汗整衣才敢“晉見”子陽團長。
還好，同行的其他四位皆是舞台工程人員，大家都輕裝便服就要去漳州打拼了。
相形，我的狼狽就沒那麼狼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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劃位手續非常順利，接著再託運一件行李，順便把腳架塞進黃字團的道具箱裡，所以身上只剩兩個攝影背包，瞬間輕鬆不少！
還有一個多小時的候機時間，子陽團長則忙著撥打電話，今天黃字團在嘉義有公演，但現場風速強勁，昨夜搭好的戲棚可能會倒塌，他忙著連絡人手前往處理。兩支手機輪流使用，忙到登機後才得以喘口氣，這就是經營戲班不為人知的艱辛面。
經營戲班雖然艱辛，但也有極具人情味的一面！
登機前同行一位搭台技術人員在侯機室巧遇數位戲迷，和他們寒暄幾句後就轉身告訴我那些都是明華園天字團的忠實觀眾，戲團到哪裡公演，他們就跟去哪裡看。天字團今天要在澎湖公演，所以整群就搭飛機跟去澎湖看戲了。我想，這種人情味就是支持戲班繼續經營下去的力量！
上圖：金門尚義機場的歡迎海報。下圖：在吃金門馬家麵線的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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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 12:40 搭乘立榮班機飛往金門，我就坐在子陽團長旁邊。
後來我告訴好友偉恩，前往金門途中和子陽團長暢聊一整路的戲話，結果讓平常很“崇拜”子陽團長的偉恩羨慕許久。其實團長是個隨和又親切的活菩薩，和他聊起歌仔戲真是天馬行空、趣味橫生，但讓我印象最深的還是他那大而化之的善良個性，和這種人相處最愉快了。
雖然才初次見面，子陽團長已淘淘不絕告訴我許多戲班裡的往事、趣事和糗事……
他本身喜歡看炫麗又精彩的布袋戲，所以也把歌仔戲演得炫麗又精彩。子陽團長毫不做作地坦承，論身段或唱腔黃字團可能比不過崑曲或京劇，但他會設法讓整齣戲演得比別人精彩好看。
「戲不就是要好看嗎？」子陽團長開朗笑著，順便謙虛地探問我的想法。
聽完，我差點跳起來附和！本人資質愚鈍，實在無法忍受唱腔冗長、身段繁複的艱深戲曲，只懂那種“精彩好戲”，所以頗契合黃字團的戲路！
但還是不敢明講，擔心萬一措詞不當會“貶低”黃字團的質感。但團長可愛之處就是他那純真、不做作的個性，所以直接告訴我，他的想法和父親及伯叔那輩還是有點不同，他們深受學術界及知青觀眾影響，於是全力鑽研精緻大戲。但子陽團長覺得還是得保留一些草根性，畢竟歌仔戲還是來自民間，所以如何取得平衡才是一大學問。
至此，你是否和我一樣想肅然起敬了……
平常子陽團長總是嬉皮笑臉、散漫毫無章法，演的又是令人捧腹的丑角，但私底下他真的頗有自己的想法。
最後，我們又聊到旅行。
原來子陽團長也是喜歡旅行的人，甚至和我一樣認為「旅行和工作一樣重要」，他說想去北京住一個月藉機放空自己，不要老是被繁雜的瑣事綁死了。
我趕緊問他：「那戲班怎麼辦？」
「就暫時交給老婆掌控。」團長回答得輕鬆，我跟著暗自叫好，人生就要“放得開”才會完美，否則一輩子營營汲汲有何意義？
於是，子陽團長忽然轉頭問我：「要不要一起開車去大陸雲遊四海數個月？」
我皺著眉頭表示，沒有那麼多假期啦！而且也牽掛家裡的事，無法離家太久。哎！原來我的人生也還不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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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0 抵達金門尚義機場，子陽團長手機一開，又開始連繫嘉義公演的事。
曾在金門服役兩年的我，經常思念金門的一切，現在舊地重遊反倒沒什麼特別感受，本以為會「觸景生情強說愁」呢！看來，自己對回憶又少些執著，多些淡然了。
整路忙著連繫嘉義公演的事，最後子陽團長累得靠在甲板上的坐椅上睡覺。
15:00 搭船前往廈門，幾位同行的技術人員都累得各自找地方休憩，唯我看到海洋就興奮異常，一直守在甲板上拍攝橫越邊境的壯舉，當時的天色則氣勢磅礡風雲詭譎！
16:20 停靠廈門港口，子陽團長指著身後的鼓浪嶼，告訴我島上有座鋼琴博物館，陳列了 40 多架古鋼琴。有世界最早的四角鋼琴和立式鋼琴，還有古老的手搖鋼琴及百年前的腳踏鋼琴等……
這是福建的廈門了
出海關後，漳州文化局已派車來接我們了。
哦！是大陸的官方座車耶，一股嚴肅的氣氛於是彌漫著。
沉默了一陣子後，司機小蔡忽然開口了：「你們要抽菸的話，儘管抽，我這車不禁菸的。」
車內僵肅的氣氛瞬間消融，同行那幾位舞台技術人員嘩然一聲便紛紛點菸抽了。接著又發現文質彬彬的司機小蔡居然說得一口流利的閩南語，於是大夥就毫無据束地聊起來了。原來小蔡是漳州偶劇團 (即台灣的布袋戲) 的成員，海峽兩岸歌仔戲藝術節期間被調借過來接送我們，剛好子陽團長也喜歡布袋戲，所以話匧子一打開就停不下來，直到日落月昇，傍晚六點多我們才來到住宿的金源大酒店。
晚上文化局的官員親自為我們接風，辦了一桌豐富的晚宴，我還吃了一隻大紅蟳呢。
只是官場官話後，大家都沒吃飽，拜託！那種場合誰敢狼吞虎嚥。
文化局的官員親自為我們接風，辦了一桌豐富晚宴，
有沒有看到相片下方我的盤裡正棲息著一隻大紅蟳。
九點多子陽團長又私下請大家 圍桌吃燒烤，但我實在不善社交，還是躲在房間看書比較自在，所以婉謝團長的好意。
自己去超市買了泡麵及蘋果、橘子，安適地享受一個人的異鄉月夜。（在台灣我鮮少吃泡麵，但出外時吃泡麵卻是很快樂的事！）
旅社門口的水果攤販，我每天都跟他們買很多水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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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順手帶了一本《生活禪》的佛書前來漳州，置身異鄉較能專心閱讀，而且思緒清析容易頓悟。於是播著音樂，就悠哉地閱讀起那本《生活禪》了！
平常雖知什麼是「禪」，但把這麼多和禪修有關的故事彙集一起閱讀，還真有異想不到的效果，因此悟出了一些心得。
當時的狀況是這樣子的……
出發來漳州的前一天 2010 / 11 / 11 (四) 上午 9:25，我收到一位網友的留言，她問我：
你有過襌修的經驗嗎？
聽過一些很奇特的經驗，例如：有人坐一坐會起來唱歌跳舞，還有劈腿的！這是朋友告訴我的，我自己沒有，也沒見過這麼精彩的表演。在我師父那邊大家只是平淡地坐著。
還來不及仔細回覆她，我就來漳州了。
而夜裡閱讀《生活禪》時，忽然發現許多這樣的禪修故事：
【壹】
有一天，寺中來了一位新弟子想跟隨趙州修行。他請教趙州說：
「弟子是新來的，想請教師父修行的方法。」
趙州回答他：
「是粥吃過了嗎？」
「吃過了。」
「那麼把碗洗一洗吧！」
這位弟子頓然開悟。
【貳】
從諗禪師問新來的僧人：「以前來過這裡嗎？」
僧人答道：「來過。」
禪師說：「吃茶去。」
又問另一個，僧人回答：「不曾到過。」
禪師說：「吃茶去。」
後來院主問道：「為什麼對來過的說吃茶去，對沒來過的也說吃茶去？」
禪師喚道：「院主！」院主答應，禪師說：「吃茶去。」
【參】
守端禪師上堂講道：「釋迦老頭有四弘誓願：『眾生無邊誓願度，煩惱無盡誓願斷，法門無量誓願學，佛道無上誓願成。』我法華也有四弘願：『餓了要吃飯，冷了就穿衣，睏了伸腳睡，熱了愛風吹。』」
原來這就是「禪」！其實別管什麼生死輪迴或禪修開悟，只要去生活，去過日子，答案自在其中，包括網友問我的「打坐時是否有奇特的經驗？」或「打坐時真能凌空飛起？」
為何忽然瞭解箇中道理呢？可能當時磁場特殊，旁徵博引瞬間聯想到下面幾件事：
一、數月前閱讀錢文忠的《玄奘西遊記》後，才知西元 七 世紀的中國佛教，厲害的僧侶對經文不但要過目不忘且須善於辯經，才會受人尊崇。當時的佛教和武術界很像，都有辯經挑釁這種事，甚至還以性命當賭注。玄奘本身就是辯經高手，而且辯盡印度無敵手。所以……剛傳入中國的佛教還是得講求「得」及「勝」，至於對「捨」及「空」等觀念的重視，我覺得應是後來的事。
二、從聖嚴法師的自傳《雪中足跡》裡也得知，早年在動亂的上海時，他仍需每天為信眾進行法事以維持寺廟營運。所以……我想，即使是聖嚴法師也得“工作”維生，並非自幼即開悟得道。
三、學習瑜珈 30 餘年的老媽有一天忽然提及，初學時聽老師說有些動作會「用腳指頭呼吸」，她堅死不信，直到現在才發現進行某些拉伸動作時腳指頭真的會呼吸！當時老媽是邊炒菜邊隨口閒聊，但卻聽得我極為震撼，倒不是在意老媽是否會用腳指頭呼吸，而是忽然領悟……只要長期持續專注一件事，肯定會達到某種“不可思議”的境界。
好吧！再回到網友那個問題，打坐時會不會凌空飛起？
如果老媽學習瑜珈 30 餘年都覺得“自己的腳指頭會呼吸”了，那任何人認真打坐 30 餘年，肯定會有“凌空飛起”的經驗。當然這是瑜珈學徒及佛教徒的答案，不是物理學家的答案。
所以，真的需要慧根才會「開悟」嗎？
我覺得不一定啦！因為佛教剛從印度傳到中國時，好像只有善於辯經的人方能成為“高僧”，和開悟得道並無絕對關係。就連玄奘都只是一位博學強記的留學生，而不是什麼得道仙人；而聖嚴法師的修行過程中，有很長一段時間仍需像公務人員般每天替寺廟做法事維生，並非從小就慧根獨具。
最後，那什麼是「禪修」？
餓了，吃粥。
吃完，洗碗。
冷了，穿衣。
睏了，睡覺。
閒暇，吃茶去！
說穿了，就是依循佛法每天平淡安適過活，數十年後自然會“開悟”；如同我那位只有國小學歷的老媽，瑜珈學了 30 年，自然會用腳指頭呼吸。
所以別問打坐時會不會凌空飛起，就去認真打坐，30 年後自然有答案。
也別問學佛是否會開悟，就用平常心去修行，30 年後也自然會有答案。
其實，認真打坐 30 年或修行 30 年之後，就不會想再問類似的問題了，那時……是否開悟已不重要，因為世上已沒有什麼事能煩惱你了，這就是「禪」。
所以
有一天，寺中來了一位新弟子想跟隨趙州修行。他請教趙州說：
「弟子是新來的，想請教師父修行的方法。」
趙州回答他：
「是粥吃過了嗎？」
「吃過了。」
「那麼把碗洗一洗吧！」
這位弟子 頓然開悟。
這就是我的筆記本，詳細記載著當時所讀所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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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 年 11 月 12 日晚上 9 點至 11 點，我在漳州閱讀著《生活禪》，同時也吃泡麵、啃蘋果，於是 頓然暫悟。
其實所謂的習佛，就別問生死輪迴，別苦思如何得道開悟，只要用平常心去生活，三十年後自然瞭解其中道理，這就是我當時的暫悟。哈！也許再過幾年又會有新的想法，但至少目前我知道，只要每天開心去生活就是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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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是很奇妙，對不對？
若不是勝國導演邀我前來漳州拍攝，若不是網友在出發前問我禪修打坐的問題，若不是我隨手帶了一本《生活禪》，或者……若老媽炒菜時沒告訴我「她的腳指頭會呼吸」，或是我沒讀過《玄奘西遊記》及聖嚴法師的《雪中足跡》，就不會在此時此刻忽然歸納出這些想法。
所以，感謝老天。
於是又愉快地剝了 五 顆小橘子吃，時間是晚上 11 點 8 分 36 秒，要睡覺去也。
晩安！
這是我的房間，就一個人睡，安靜又清潔，極適合閱讀佛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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