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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江大海1949    原文 2009/09/03 11:18 張貼於 yahoo部落格

 

  

龍應台要出新書,我個把月前就知道了。我和我的三位好友(分別在美國、香港、台北)間的e-mail,早來回傳遞並彼此提醒這本新書《大江大海一九四九》的發表日期,我沒忘記,是826出版。

反正龍應台的書,我一定會買,也沒在意e-mail推薦的書評。我想,可能又是一本精彩的散文,取其中一篇叫「大江大海一九四九」的文章來當書名罷了,反正到時候買來看就是了。

八月底一直忙著,很快九月已到,我錯居然錯過826

昨天趕緊打電話去學校的書局詢問《大江大海一九四九》是否到貨,對方回答:「還沒。」皺著眉正想抱怨,書局小姐馬上告訴我,立刻去調貨,一小時就可來取書。

11點鐘,我去書局拿回這本《大江大海一九四九》。順利買到,終於可以向在美國執教的好友交差了,她的姓名也被龍應台列在這本書的感謝名單裡呢。

中午蒸了便當,邊吃邊隨手翻閱《大江大海一九四九》,十幾年來我都自己帶便當來學校吃的。剛好第81頁有段詩人管管和龍應台的對話,因為襯著不同的底色,所以嚼著米飯就逐行讀了起來……

沒幾分鐘,眼眶就盛不住溢滿的熱淚,我仰著頭深呼吸,試著讓情緒平靜下來。

書中記載著管管被捉去軍隊當挑伕,從此永別故鄉一路到台灣的過程。

他見到母親最後一面時……

纏足的母親一路跌,一路爬,一路哭到眼前。

管管安慰母親,幫這些阿兵哥挑完行李就回家,卻再也沒回過家,離家時他才十九歲。

 

 

1949年多少生離死別在這片廣闊的土地上演著,管管不過是其中一例。

而這本《大江大海一九四九》並非我原先想的,只是一本精彩的散文,取其中叫「大江大海一九四九」的文章來當書名罷了,而地道道地地述說著1949年所有生離死別的故事……

我立刻寫e-mail給美國、香港、台北三位好友,無法在辦公室閱讀這本書,因為實在無法控制溢眶而出的淚水,讓人撞見了,總是不好。

 

 

昨夜,忙到將近十一點才回家,迅速沖完澡就窩到房間閱讀《大江大海一九四九》。

第一頁,龍應台說:

請凝視我的眼睛,誠實地告訴我:

戰爭,有「勝利者」嗎?

然後她就用魔幻寫實的手法,以現在這個的龍應台的身份隨著她24歲母親應美回到19411月,那時美君正要離家,和母親的告別仍是一句:「很快就回來」。

接下來也弄不清楚什麼回事,就一路來到海南島的動亂的碼頭,洶湧的人潮拼命要擠上大船,美君的丈夫在另一個港口,失去了聯繫。

戰事仍持續著……

很多國軍部隊,是在解放軍的砲火一路追擊下被逼到了碼頭邊。奉命負責掩護撤退的部隊,邊打邊退,好不容易最後到達了碼頭,卻能只在岸上看著軍艦迅速起錨逃離。碼頭上傷兵絕望地倒在地上放聲痛哭……

他們掩護部隊撤退,但部隊上了船,他們卻被遺留在海南島的碼頭邊,等著被殲滅。這個畫面,歷史課本從沒描述過,我是隨著龍應台和24歲的美君回到海南島才看到這個真的在歷史上存在過的畫面。

接下來又是另一幕:

軍艦開走後,碼頭的水面上全是掙扎的人頭,忽沉忽浮,浮起時你看見每一雙眼睛都充滿驚怖,每一張嘴都張得很大,但是你聽不見那發自肺腑的、垂死的呼喊。

歷史往往沒有聲音。

皮箱,無數的皮箱,在滿佈油漬的黑色海面上沉浮。

而上了船的人呢?

急難中,船要開往台灣了,可是,台灣在哪裡?開軍艦的人都不知道。

讀著,我沉重得幾乎喘不過氣來。這些沉重的歷史畫面,為何課本裡都沒描述過?

 

 

26

              節錄自《大江大海一九四九》

 

 

 

 

 

龍應台的母親美君1949年來到一個沒聽說過的城市,高雄。

那兒的人皮膚曬得比較黑,說一種像外國話的語言,美君一住就是六十年。

接著魔幻寫實的又繼續著,時間來到19959……

龍應台帶著70歲的美君回到故鄉淳安,而淳安早因建水壩沉入水底,剩下無數仍浮出湖面的山峰所形成的小島,所以叫作千島湖。其中有一個“島”有著美君父親的墳,美君說這次回來一定要找到父親的墳。

雖然親人都勸阻這種徒勞無功的尋找,畢竟千島裡要找到那座有著祖墳的島嶼,還真像大海撈針。

美君還是搭上船了,繞尋千島,看穿湖水,將每座島都回復成山。

終於,他們找到千島裡的父親的墳。

美君用著模糊、破碎的語音,「……爸爸,我來了,我就知道,你明明跟我說你很冷……

因為父親的墳早已泡在水裡,剩下兩塊破磚隱約可見。

 

 

讀到這裡,我覺得這本《大江大海一九四九》讓我最震撼的閱讀感受,就是龍應台用她現在的身份切換到母親、父親生長的各種年代,彷彿現在的她,帶著24歲的母親或是18歲的父親又回到過去那個歷史場景去。

這讓我想到希臘導演安哲羅普洛斯( Theo Angelopoulos)的電影,像在「尤里西斯生命之旅」或「永遠的一天」裡,回憶童年時,他總是刻意讓已成年的主角和幼時的玩伴及情景一起演出(電影畫面呈現的是一個中年人和一群小孩在嬉戲)。這種跨越時空的「魔幻寫實」方式,效果很震撼,而在《大江大海一九四九》裡,一直讓我有這種感覺。

龍應台不但帶著(想像中的)24歲的母親回到故鄉,也帶著(實際上的) 70歲的母親回到故鄉,甚至她自己也重新把母親逃難時所走過的路,重新走過一次。2009年她從廣州到衡陽這521公里的鐵路,就是19499月母親美君走過的鐵路,龍應台到達衡山火車站時說:「我沒有想到,2009年的衡山火車站,和母親所描述的1949年的衡山火車站,幾乎一模一樣。木頭窗子一格一格的,玻璃上一層多年累積陳舊的灰……

 

 

我開始瞭解,這不是一本普通的散文書,而是一本氣勢不凡的歷史著作,但用著最生動的情感語言來書寫。

龍應台不僅寫下父母親的記憶,甚至親自去尋訪那些地理點,並從歷史資料裡去找出驗證的記載,還訪問許多海內外經歷過1949的人,才完成這本《大江大海一九四九》。

所以,書裡有許多歷史課本從沒描述過畫面,還有觀點及想法……

這是我覺得最特殊之處。

 

 

「魔幻寫實」的場景又啓動了,這次,龍應台是帶著十八歲的父親龍槐生回到1937年中日戰爭時的淞滬會戰。

撒退時,父親拚死爬過江門逃到長江邊,沒有船可以乘,日軍的砲聲已經很近,結果幾萬人堵在河灘上。在幾乎要絕望時,槐生突生一計,和幾個離散的士兵扛起兩根大木頭,放在水裡,用手作槳,整整划了一天半才到對岸。

2009512,龍應台親自來到南京,想走一趟父親走過的路。

她站在江門的城門前,閱讀一份史料,記錄著槐生當時所經歷的那場淞滬會戰:

民國26129,日軍進逼南京,我憲兵動員官兵6452人捍衛南京,與日軍血戰四晝夜,最後因彈盡援絕,壯烈殉國者1210人,受傷56人,生死不明2584人。

龍應台說,史料看多了,她終於明白「受傷」的兵通常不治,「生死不明」通常是「死」。所以槐生真的是從那血肉橫飛的槍林彈雨中九死一生走出來的,那時他才十八歲;滿臉驚惶、一身血污逃到長江邊時,後面的城裡,緊接著就發生「南京大屠殺」了。

 

 

27

 節錄自《大江大海一九四九》原來這張相片也是Jack Birns拍攝的。

 

 

 

 

 

槐生最後一次看見自己的母親,就是1949年,乘著一輛火車,路過衡山,匆匆要母親來車站會面。15歲離家的槐生現在已是30歲的憲兵連長,帶著整個憲兵隊,經過衡山但無法下車回家。

槐生的農民母親從山溝裡的龍家院走到衡山火車站,一看滿車官兵,蓄勢待發,慌忙中,她從懷裡掏出個東西來,是一雙白色的布鞋底。槐生要路過的消息來得太晚,她來不及做好整隻鞋,只好把鞋底帶來。

到了台灣,走過大江大海大離亂,鞋底的顏色已經是一種蒼涼的黃色。槐生對兒女們說,我要你們記住,這雙鞋底,是你們的奶奶親手縫給我的……

每次說著,就開始掉淚。

 

 

2009年龍應台重新回到父親槐生的故鄉衡山。

她想知道1919年出生的槐生,他所生長的那片土地,是怎樣的一片土地?

於是翻開《衡山縣志》。

槐生兩歲那一年,衡山「五十多天不雨,田土俱涸」、「飢民成群外出乞食,或以野草充飢」。

五歲那年,大水滾滾從天上來,「湘江、洣河沿岸民房未倒塌著寥寥無幾,災民露宿兩三個月之久」。

十二歲那年,「大雨兼旬,山洪驟發。」

十五歲那年,「久晴不雨,大旱成災……飢民採野草,剝樹皮,挖觀音土充飢。秋,旱災嚴重,近百所小學停辦」。

十七歲那年,山洪爆發,「農民外出外群乞討。」

十八歲那年,絲蟲病流行,湘江、洣江暴漲,衡山重災。

1945年抗日戰爭勝利那一年,大旱,加上兵燹,大部份田土失收。秋天,瘧疾流行,衡山死亡兩千多人。

1946年國共戰爭全面爆發,縣志是這麼寫的:

衡東境內發生嚴重飢荒……飢民覓食草根、樹皮、觀音土,霞流鄉餓死189人,沿粵漢鐵路一線有數以萬計的人外出逃荒。六月,天花、霍亂流行。秋,患病率達百分之二十四,死亡率逾百分之五。

龍應台說,

這回來衡山之前,

我以為,

1949年是如何慘烈、如何特殊的年代,

翻開縣志,燈下夜讀,

每一個字都在呼喊,

我才知道,

啊,1949年,是多麼普通的一年啊!

 

 

原來在近代中國其他戰爭、飢荒的年代比較起來,

1949年,竟只是多麼普通的一年!

原來,十九歲被捉走從此和母親的生離死別的管管

在海南島奉命負責掩護撤退部隊,卻沒登上軍艦,被遺棄在碼頭上痛哭的士兵;

及在數不禁在碼頭水面上忽沉忽浮掙扎的人頭;

還有數百萬家破人亡的難民……

和近代中國其他戰爭、飢荒的年代比較起來,

1949年,竟只是多麼普通的一年!

我闔起手上的《大江大海一九四九》,沉重得不知如何形容,這民族的苦難超出我所知道的太多太多了。

讀到70頁,讀不下去了,躺在床上輾轉難眠……

終於決定起身寫這篇文章。

感謝龍應台寫這本《大江大海一九四九》。

 

 

我也思索著,龍應台這個問題:

戰爭,有「勝利者」嗎?

答案那麼簡單,但安和樂利生活的人們卻永遠不會懂。

 

 

今天(2009年09月03日)早上打開e-mail,台北好友已來信給我們三人,信中特別請美國友人代為向龍應台致謝,因為閱讀完《大江大海‧一九四九》,昨夜,她夢見去世數年的父親了。

她父親也是 1949 年來到 台灣……

 

 

 

 

 

 

 

 

 

 

 

 

001

攝於194811日的浦口,節錄自「內戰結束的前夜」一書。

002

當時國民黨的士兵,攝於194811日,節錄自「內戰結束的前夜」一書。

003

攝於194811日的浦口,節錄自「內戰結束的前夜」一書。 

 

 

 

 

 

 

 

 

 

 

 

 

009

 這本「內戰結束的前夜」有許多珍貴的國共戰爭相片,

作者是美國記者Jack Birns

廣西師範大學出版,是本值得收藏的攝影專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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