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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份跟著明華園黃字團去花蓮拍攝,借宿友人處,身為基督徒的他卻推薦我閱讀「一行禪師」的佛教作品。

於是雖忙於拍攝,睡前總不忘翻閱友人書架上的《見佛殺佛:一行禪師的禪法心要》。

《金剛經》:「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

殺佛是見佛的唯一方法,有關佛陀的任何概念都會妨礙我們親眼見佛。這就是「禪」。

回高雄後,就去圖書館借閱一行禪師的所有著作,其中有本《橘子禪》。

一行禪師說,享受一顆橘子的程度,取決於你正念的強弱。

有良善的正念,即使是一顆橘子都能吃到美妙的氣味。

他是這樣吃橘子的,手捧著橘子,靜思橘子來自何處。

不只看到橘子,也看到橘子的母親 - - 橘子樹。

然後開始想像陽光及細雨裡的橘子花,接著花瓣掉落,出現小小綠色果實;陽光和雨水持續不斷,小橘子逐漸長大,此時有人摘下它,於是這顆橘子出現在這裡。

感謝陽光、雨水及橘子樹的同時,慢慢剝開橘子,注意冒出的水氣與橘香,然後將橘子送入口中,清清楚楚地咬一口,覺知果子的構造、味道及湧出的汁液。

就這樣慢慢地吃,便可從橘子裡看到宇宙萬物。

你可以不疾不徐地吃一顆橘子而感到非常快樂,此乃橘子禪。

 

 

一顆橘子可以教你一套《橘子禪》。

半年前我在台南七股海邊遇到一隻瘦骨嶙峋的流浪狗,我稱其為「流浪一號」,牠也教了我一套《流浪禪》。

 

 

其實… ( 不知是好是壞 ) …我已越來越不相信宗教了。

在花蓮和那位基督教的朋友聊天時,我就告訴他一段 搞笑 理論:

某教主張「死後會上天堂」,另一個則主張「死後會投胎轉世」,但真象只有一個,表示有一個宗教的假設是真,另一個乃虛構。

同理,當你同時接觸到三個宗教時,也慢慢會知道應該只有一個是“真的",另兩個是虛構。等你接觸到100個宗教之後,可能開始不相信宗教了,因為只有一個真象,也就是說真實率只有1%。

雖是 搞笑 說法,但我一直不知哪個宗說的才是事實,久了,就全都不感興趣了。

更何況,宗教又有各種解釋及衍生……

案例一:身為宗教功德會委員的老媽一直對老爸去釣魚這件事耿耿於懷,她認為釣魚就是殺生,但自己卻因擔心骨質疏鬆要補充鈣質所以常吃小魚乾。殊不知,她吃一盤小魚乾所耗損的生命,已比老爸釣一年的魚還多了。

案例二:宗教大師南懷瑾先生有位立法委員的朋友,平常愛留鬍子,後來因故被判刑入獄時,竟請南懷瑾先生前去法院關說,准他進牢時免剃去漂亮的長鬚。(監獄法令規定,犯人入獄皆須剃淨髮鬚。) 南懷瑾先生認為「急難相助才是朋友之道」於是前去關說,讓友人坐牢期間得以保留長鬚並免剃光頭……這段故事寫於《禪門內外 : 南懷瑾先生側記 / 劉雨虹著》第243頁。

所以即使從宗教的觀點來看,「殺生」非親手為之即可,「關說」為朋友急難相助時則無妨,既然凡事皆能通融衍生,而宗教戒律也都是人訂出來的,如何選擇信仰還真是學問!

 

 

所以,我真的越來越不需要宗教了,反正不知哪個宗教為真,宗教觀點又容許通融衍生。加上平常就淡薄名利、與世無爭,生活已極平靜,實在無須多此一舉,藉宗教求平靜。至於祈求運勢、財富、功名,則更是從未想過。

只是內心仍有個薄弱角落,易讓悲傷盤據,無法自拔。

例如友人告訴我,八八水災後他回到水退的村莊,第一眼見到的便是一隻被繩索套住的浮腫狗屍。淹大水時主人逃走了,狗兒卻被栓住無法逃生,於是隨著水位越漲越高而驚恐哀嚎、掙扎至死……甚至水漲到兩層樓高時,狗屍仍被綁在一樓的水底,頭朝下四肢朝上任水漂浮20 多小時……

這麼多年了,每當想起那隻「主人逃走卻忘了為其解開繩索的枉死狗」就會難過無比,或許這就是我尚需要宗教之處,藉由宗教撫慰來忘卻這種因心軟、慈悲所帶來的「悲傷」。

 

 

後來我看了一部南非電影叫《遇見幸福》( Lucky ),男主角的父親是禮儀師,得在葬禮上誦頌吟唱,他說:

我知道當我唱歌時,我給人們希望,一個「死亡不是最後盡頭」的希望,讓他們相信死後能以另一種形式活下去。這是當死亡發生時,我們必須做的,幫助人們看見來世。

說穿了,就是藉由儀式讓人們“相信"宗教的美好,進而忘卻悲傷。

但若你早已洞悉宗教儀式僅是一場「誘你相信宗教美好」的“設局",它的療傷功效或許會大打折扣。

容我舉個誇張的比喻,若你已識破魔術手法,還會對那位魔術師的把戲感興趣嗎?

 

 

半年前我在台南七股海邊遇到一隻瘦骨嶙峋的流浪狗,我稱其為「流浪一號」。

牠又瘦又病,而且完全沒有家犬的習性,不搖尾乞食,也不奉承迎合人類,獨自在野地裡生存,如同億萬年來的所有野生動物那般自然。

通常牠見人就躲,和人類文明沒什麼交集。但不知什麼緣份,居然聽懂我的哨聲,漸漸接受我的餵食。於是每週載老爸去七股釣魚時,總能憑藉哨聲將牠從野地裡喚出,然後讓牠吃完一大盤狗食及兩顆包子。

只是牠又瘦又病……

起初我也從「人類的觀點」來為牠盤算,或許通知某個保護動物基金會,讓對方派員來救援,也拍照宣傳醫治過程,藉媒體曝光來鼓勵大家捐款給基金會。之後狗狗復原了,可能也找到領養的主人,但接下來呢?

「流浪一號」可能得面臨一輩子的牢籠或鍊索生活,變成人類的玩物,搖尾待食過一生。

這是從「人類的觀點」所發展出來的結果。

但……對一隻海濱野狗來說,牠就只是大自然的一份子,自然生自然死,如同花開花落、潮汐、日夜、陰晴、雨雪風霜罷了。

我們可願意摒棄「人類身為大地主宰」的驕氣,回歸自然,師法自然。或許再度謙卑地成為大自然的一份子時,生命之謎自然就解開了,不管「死後會上天堂」或「死後會投胎轉世」。( 我想,當你安於成為大自然的一份子時,就不用在乎天堂或投胎了。)

這是「流浪一號」教我的,我稱之為《流浪禪》。

 

 

每週我都會載罹癌的老爸去七股釣魚,因為我很珍惜剩餘的父子相處時光。每次去七股,我就會在岸邊守候數小時,順便餵食「流浪一號」。

「流浪一號」又瘦又病像塊活的腐肉似的,牠見人便躲,人也見牠便厭惡。可是我就是有辦法把扡喚出來,陪牠享用帶去的糧食。牠從不搖尾巴,也從不讓我碰觸,而我只是靜靜看著牠舔嚼食物,感受彼此的存在,就這樣!

吃完,牠會慢慢離開,偶爾回頭望我,我則目送牠消失在曠野裡,然後期待下次再見。

直到五月十六日我再度載老爸去七股,在細雨裡叫喚了半個小時,「流浪一號」始終沒出現。於是我知道,瘦弱生病的牠永遠不會再出現了。

 

 

我很難過,從小到大養狗,但「流浪一號」卻是我最懷念的一隻。

每次看到我為牠拍攝的相片都會悲不可抑,那種「悲傷」彷彿想到八八水災那隻被綁住無法逃生的狗。

或許這就是我唯一需要宗教之處,藉宗教撫慰來忘卻這種「悲傷」。

但「流浪一號」告訴我,這就是自然法則,牠只是自然生自然死,如同花開花落、潮汐、日夜、陰晴、雨雪風霜罷了。

請別為牠悲傷,也無需尋求慰藉,回到大自然,生老病死便不需要答案了,這就是「流浪一號」教我的《流浪禪》。

我忍住悲傷告訴牠,我懂了!感恩。

 

 

 

後記:

其實《流浪禪》不止「流浪一號」教我,這些日子以來陪老爸去七股,每次皆在水岸邊守候數小時,所以有很多時間享受清風、聆聽鳥語、觀賞游魚、看蜘蛛結網、見螞蟻覓食、陪蝸牛散步……於是,胸襟開了,情緒淡了,自我消失了,在大地的磁場裡和「流浪一號」開始有共鳴,就這樣啦。

於是我懂了,生命不過是萬物在地球上的一場流浪!

 

 

 

 

 

■ 4月20日 ( 星期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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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隻是漁塭主人養的Black Jack,偶爾我會碰到牠,牠就是標準的「人類狗」,見人就開心搖尾。

 

 

 

 

 

■ 4月28日 (星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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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月5日 (星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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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月12日 (星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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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拍攝「流浪一號」的最後一張相片,看到牠的眼神仍會覺得有股淡淡的悲傷,很懷念牠。

 

 

 

 

 

■ 5月16日 (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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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六日在細雨裡叫喚了半個小時,「流浪一號」始終沒出現,我想牠應該永遠不會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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