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利時旅遊篇
■ 2008年3月30日
起床,已經九點多了!
其實應該才八點多,因為比利時今天開始實施日光節約時間,全國的時鐘都往前撥快一小時,於是我一起床,就憑白無故失去一小時。
這是我2008年到歐洲度假的第一個早晨,簡直悠閒到無法形容。
眼睛睜開就拿著相機胡亂拍攝,Vincent的家到處都充滿設計感,隨便捕捉些光影都會是好作品。而我這懶骨頭能賴在這種空間裡就心滿意足了,說實在的,根本不想動身去巴黎……
■ 早餐
當個房客,我還是儘量維持該有的個人修養,例如太早去洗澡可能會吵醒Vincent,所以只是安靜地在各樓層間活動,甚至,得躡手躡腳。
聽到樓下Vincent在哼歌,知道他起床沖澡了,才蹦蹦跳跳下去和他閒扯。
洗完澡,Vincent會打開他的立體環繞音響收聽廣播新聞,此時整棟房子都會充滿著語調優美的法文播音。Vincent家的「空間」設計是三層樓互通共享的,所以在二樓播音,整棟大樓都會瀰漫著深深淺淺的聲響,那種流動著法文音調的歐洲風情,就是在Vincent家度假最美好的記憶,即使每年都來,我仍對這種氣氛樂此不彼。
換我沖澡,洗完一身輕鬆地推開浴室的玻璃門後,咖啡、奶油和烤麵包的香味已混雜在法文的播音語調裡,Vincent已準備好早餐了。
我們開始享受一頓平凡的家常早餐,但感覺猶如在Startbuck用餐,每次都悠閒地吃上一個小時,邊吃邊聊,確保所有食物都在最美好的心情下享用。這就是歐洲人的生活,每年過來度假,我都得重新適應這種要吃上一個小時的悠閒早餐。
我的房間一隅,整排窗簾都被我拉下了。
■ 偷報紙與中國爵士樂
Vincent喝咖啡,我喝牛奶,Vincent的法國麵包夾火腿,我的全麥土司夾cheese,偶爾我也喜歡他家那種藍莓顆粒很大的果醬。
Vincent說話了……
「聽說你們這次總統選舉,有位候選人攻擊另一位候選人,指稱對方的太太曾於二十年前在美國的圖書館偷報紙。」
當Vincent用一長串英文把整個句子說完時,我差點笑出聲來。若沒能親身體驗當時的選舉狀況,光由媒體得來的訊息,再重新用另一國的語言描述出來時,聽完真的會覺得荒謬到極點。
想想看,是控訴對方“二十年前”在美國的圖書館偷“報紙”耶……
只是在台灣已經歷無數次選舉的我,早知道這都是選舉花招,重點不在污衊「偷報紙」這件事,而只是一種攻擊策略,看對方如何接招,以便見招拆招,進而繼續攻防罷了。於是我輕描淡寫地回應Vincent,反正我的英文字彙也不足以向他發表一篇偉大的個人評論。
正當我又拿了兩片全麥土司,認真地塗著藍莓果醬時,Vincent又問我了:「你認為指控對方的配偶二十年前在美國圖書館偷報紙這件事,能影響總統的選舉結果嗎?」
我故意把手上的全麥土司咬出一個有齒痕的大圓弧,然後吊兒郎當地逗著Vincent:「偷圖書館的報紙這種事很嚴重,在台灣被逮到的話,會被捉去立刻槍斃的!」
沒想到Vincent居然板起臉來,非常嚴肅地告訴我:「若這種沒有證據的小事可以拿出來指控並影響選舉結果的話,你們(指台灣)應該還沒成熟到足以實施民主選舉。」
哇!天啊,有這麼嚴重嗎?
我當然不會和Vincent辯,我在度假耶!還是先把藍莓土司吃完,那些果粒顆顆都豐盈甜美。
因為Vincent不夠瞭解台灣的選舉文化,所以才會對這種灑狗血的選舉技倆如此排斥,其實選民已逐漸學會判斷是非,我不覺得台灣缺乏實施民主的成熟度,只是尚有進步空間。但是有一點確是不爭的事實,台灣在國際間的形象越來越負面了。從國際媒體讀到「候選人指控對手的太太於二十年前在美國圖書館偷報紙」這樣的標題,當然會覺得台灣的選舉很幼稚,不談政見只搞這種雞毛蒜皮的人身攻擊。
哎!真是冤枉。
我懶得爭辯政治,覺得這是天下最白痴的事,但還是暗中為台灣辯解,但不是從政治,是從音樂。趕快拿出我帶來的秘密武器,一張台灣出版的音樂專輯「絲竹空」,是種融合中國音樂的創新爵士樂。我才把CD放到音響裡去播放,Vincent立刻露出驚訝的表情,頻頻稱讚這張極具創意的Jazz專輯。
於是,我滿意地笑了,坐看Vincent拿出綠茶,用玻璃杯沖了一杯晶瑩剔透的淡綠,啜飲並享受著迴盪在空間裡的中國爵士樂。
■ 印度古董店
我們吃完早餐,已快十一點了,好個蹉跎歲月的度假時光。
出門囉!先去接Jing,然後去逛一家印度古董店,Vincent說他看中一張印度古桌,趁著我來“度假”剛好可以幫他搬回家。
真好,我終於被派上用場了,自認絕對可當個稱職的搬運工呢。
古董店裡瀰漫著東方味道,這種店在歐洲很受歡迎,只是我剛從台灣來,卻置身在歐洲的東方文化裡,有種空時錯亂的幻覺。
Vincent刷卡買下那張印度古桌,可是外頭卻開始飄著細雨,無法把木桌繫在車頂上搬回家,那明天再來搬好了。
接下來呢?
先去接我們的國寶級攝影大師瑪莉比薩及她的兩個學生,然後一起去比利時東北邊的城市列日(Liège),其中一位學生在那裡有個作品展,我們要去參觀。
■ SQUAT
才剛要去接瑪莉比薩和她的學生,Jing已趕緊先在車上向我解說一些比利時文化及社會的狀況,以免等一下我會有「文化震撼」(Culture Shock)。
Jing開始說故事了……
她說瑪莉比薩有個帥得不像樣的兒子,是個二十歲不到的青春叛逆小子,有個叛逆兒子在歐洲不是什麼壞事,父母還是會讓他們自由自在地活著。
而瑪莉比薩那位帥得不像樣的兒子,就搬去住在布魯塞爾的一處squat裡。
「妳說他住在squat裡!」我驚訝地向Jing確認,因為不久前我才剛學到“squat”這個英文單字的特殊用法,當名詞使用時可指「非法佔據的空屋」,在美國通常是一些無家可歸的流浪漢居住之處。
「沒錯!這個“squat”就是你知道的那種,」Jing耐心地詳加解釋:「但布魯塞爾的squat並不只是流浪漢的住所,有些藝術家也喜歡住在squat裡,他們嚮往那種抛棄物質約束的自由生活,甚至有人認為住在squat是一種“時尚”。」
Jing讓我先把“squat”在比利時所代表的不同社會含意弄清楚,然後才告訴我,瑪莉比薩的那兩位學生也住在squat裡,並提醒我等一下到那邊去接他們時,不要覺得怪異。
真是感謝Jing讓我知道這種文化差異,這是在國外旅遊最重要的事。
於是載瑪莉比薩上車後,我們再到市區裡一棟看起來還頗舒適的“廢棄”大樓前等待她那兩位學生。瑪莉比薩忽然問我,台灣有沒有squat?
我想了一下,才回答她:「沒有。」
結果瑪莉比薩立刻搖頭說她不相信,那種表情好像認定我在“說謊”。
我趕快微婉地解釋:「台灣不是沒有流浪漢,但流浪漢都睡在車站或公園等公共場所,沒有專屬的squat可住。台灣地窄人稠,怎可能有空屋可放任遊民居住。」
等兩位年輕的藝術家下來後,我們就往列日快樂地出發。
此時,車上剛好滿載一車的藝術家!
在雨中的列日(Liège)街頭觀看藝術展海報的Vincent。
■ 列日(Liège)
列日位於比利時東部默茲河與烏爾特河交匯處,鄰近比利時與荷蘭的邊境,是列日省的首府,人口約20萬人。我對列日的印象全來自國中時的地理課本,記得好像是十六世紀產煤和煉鋼的重要城市。
難道我們這一車藝術家,準備要手牽手一同去「煤礦城市」郊遊?
「列日現在不產煤了,」Vincent鄭重地告訴我:「列日最有名的是鬆餅。」
「鬆餅?你是說在比利時到處都在賣的那種鬆餅?」我興緻勃勃地反問。
「是的。」
天呀!比利時的鬆餅好吃到無法形容,搭地鐵或在街上行走時,花一歐元買塊熱呼呼的鬆餅,邊走邊吃的滋味實在美妙,尤其在冷風刺骨的嚴冬裡。
想到就垂涎三尺,即然這樣我們乾脆用力來給它好好介紹列日鬆餅。
比利時鬆餅可分為兩種,一種是布魯塞爾鬆餅(Gaufre de Bruxelles),另一種是較普遍也較受歡迎的列日鬆餅(Gaufre de Liegie)。兩者的主要差別在於列日鬆餅的口感很扎實,製作時得加入大量牛奶及奶油,烤到半熟再灑上列日特有的粗糖,所以鬆餅會帶有焦糖的香味,咬起來外殼香酥但內餡卻柔軟有Q勁,最適合趁熱享用,人們都喜歡邊走邊吃,所以街頭時常飄散著鬆餅的誘人氣味。
一個多小時後,在我的「鬆餅遐想」裡來到列日,可惜當時寒雨刺骨,大家只關心我這位剛從亞熱帶來的訪客能否忍受這麼冷的天氣,倒沒人想到要買鬆餅讓我禦寒。
那位年輕的女藝術家(Tatiana Bohm)先到她的展覽會場去,我們五位則在街頭隨便找家餐廳吃午飯,時間正好是下午兩點鐘。我點了千層麵及菊花茶,因為實在太冷了必需點杯熱飲來暖身,但我又不喝咖啡及茶,menu上唯一不含咖啡因的熱飲只有菊花茶,所以我沒在列日吃鬆餅,倒是喝了一杯熱菊花茶。
接下來,我們在冰冷的寒雨裡連看了三場展覽,包括同車那位女藝術家的“沉鬱”創作及其他兩個攝影展。Tatiana Bohm的作品皆以「人」為主題,但都是些詭異變形的人,情緒都是壓抑的:
被改造過的聖母,Tatiana Bohm直接用刀子刮去古畫上的顏料,產生這種木乃尹聖母。
其中一個是針孔攝影展,你一定不知什麼叫「針孔攝影」(Pin-hole Photo graphy)對不對?
「針孔攝影」得自己用紙盒製作相機機身,挖個零五公分左右的小洞供曝光,盒內放入底片,直接打開孔蓋讓光線透進來就可感光拍照了。在目前任何相機都能拍出好照片的情況下,「針孔攝影」這種復古技術反而更受重視,甚至在九○年代中期一度成為攝影界的顯學,大家又重新沉迷於這種返璞歸真的魅力。
這是當時的一些「針孔攝影」作品:
我們參觀針孔攝影展時的情形,當時一位展出的作者剛好過來向瑪莉比薩打招呼。
我隨同Vincent及瑪莉比薩兩位攝影師到達展覽現場時,常有許多慕名的攝影同好過來向他們打招呼,那種感覺真好,愛好藝術的人聚在一起自然有種相互吸引的愉悅能量。我很嚮往比利時這種無處不在的藝術氣息,整個社會對藝術的包容性很高,也提供藝術家數不盡的展覽空間,只要你肯創作一定會有你的舞台。藝術家在這裡很容易生存,相對造就許多優秀的創作者及作品,好的藝術作品又吸引更多支持者,就這般良性循環著,讓比利時的藝術風氣更加繁茂。
同車那位女藝術家,老實說作品還算不上大師的級數,她只是單純將創作理念化成作品和觀眾分享而已。這種非主流的創作在台灣可能乏人賞識,但在比利時就是能找到場地可展覽,或者可以誇張地說,在比利時連住在squat的“遊民”都有場地可開個展,這樣的國家簡直就是藝術家的天堂。
下午六點半,我們一行六人才又從列日開車回布魯塞爾。
■ Marie-Francoise Plissart攝影集
到布魯塞爾,先送兩位年輕藝術家回他們的squat,再送瑪莉比薩回家。
瑪莉比薩邀我們進屋裡喝個咖啡再走,於是我、Vincent及Jing就在她家聊了半小時。
瑪莉比薩將她出版過的攝影集都拿出來讓我們欣賞,包括所拍攝的布魯塞爾原子能紀念館等曠世鉅作。我不斷驚嘆著,能當著大師面前一同析賞她的作品,真是無比的榮耀。
離開時,瑪莉比薩送我一本她的攝影集,特別簽了名才遞給我,我只覺一股溫熱的興奮及蜂鳥振翅般的心跳。( 請聯想一下fans因過度興奮而暈倒的畫面 )
■ 晩安
八點鐘回到Vincent家,我和Jing開始努力煮菜,要弄出滿漢全席似的晚餐。我用帶去的康寶濃湯沖泡了一鍋酸辣湯,Jing蒸了豆腐並炒了一盤韭菜,三個人快樂地吃一頓還不錯的中國菜。
十點鐘,我們上樓去看一部我帶去的DVD,1937年發行的「大地」(The Good Earth) ,改編自賽珍珠(Pearl S. Buck)的普立茲獎小說,是好萊塢三十年代關於中國題材的代表作。其實我只是想和Vincent及Jing分享片中三十年代的中國農村景象而已,但他們都很喜歡這部電影。
Vincent送Jing回去時,已超過凌晨十二點,我仍因時差而瞬間入睡,Vincent什麼時候回來,我根本毫無所悉。
今天過得豐富又充實!
和幾位藝術家走了一趟藝術之旅,又獲贈瑪莉比薩的簽名攝影集,還有中國爵士樂、印度古董店、列日鬆餅及賽珍珠的「大地」……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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