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西哥旅遊篇
今天的行程很簡單,就只是從古巴的旅社check out,再搭機到墨西哥的旅社check in。但沿途狀況頻傳,團員不斷吵鬧、抱怨,能發生的都發生了,真是難忘的一天。
■ 2005年10月12日
早上起床,窗外的日出美得無法形容,艷麗的橘紅光線在雲層後面燃燒著,染成天空一片橙藍的漸層,趕快拿相機拍下。心想,這是個好兆頭,今天肯定是美好的一天,還輕快啍著浦契尼的歌劇「蝴蝶夫人」裏的那首《美好的一天》。誰知事與人違……
窗外艷麗的橘紅光線在雲層後面燃燒著,真是《美好的一天》。
■ 刮鬍刀
早餐後我就守在旅館一樓的紀念品店前等著開門,要買一本銅版紙印刷的「切.格瓦拉紀念冊」,門口明明寫著九點營業,時間到了,還沒見著半個人影。
車子即將出發去機場,導遊說還有事要到櫃台處理,所以可等我到九點十分。依舊守在門口,希望這懶散的古巴店員趕快出現。
只是事與人違……店始終沒開,黯然上車,去機場了。
古巴人都是在公營單位上班,他們的“敬業”精神可想而知,遲到早退應是家常便飯,見怪不怪。他們的物質生活也不是很好,缺的常是些日常用品,之前就提到店員會向觀光客要筆,我們這種活在資本主義社會的人,很難想像缺乏“筆”的日子怎麼過?
導遊Oscar呢,會不會也想向我們“要”東西?
當然囉,他也缺些日常用品,但有修養的他不好意思開口,無意間透露給領隊知道,領隊昨天才在車上說若有多餘的輕便刮鬍刀,不妨送給Oscar。
刮鬍刀我是有,但滿臉長得比野草還快的鬍鬚,沒靠刮鬍刀每天除草是見不得人的,雖然和Oscar那麼“麻吉”,還是沒辦法送他。
剛上車時,我瞥見領隊座位上用塑膠袋裝了七、八枝輕便刮鬍刀,心裏暗自欣喜,原來真有團員把刮鬍刀拿出來送給Oscar,那些顧人怨的有錢大爺倒也有可愛的一面。收到那些刮鬍刀,Oscar一定樂翻了。
■ 機場
往機場的路上,領隊交待著,古巴和墨西哥的海關都是一板一眼,通常不接受團體check in,到時若要逐位親自辦理時,請大家務必配合。我心想,糟了,肯定天下大亂,那些有錢大爺不發飇才怪。
下車大家忙著提拿自己的大行李,一路上我還要幫團裏一位行動不便的長者拿行李,所以要照料兩件大行李,安置妥後,趕快去找Oscar。問他有沒有e-mail,他委屈著一張卡通臉,說都沒電腦哪來e-mail。害我覺得有點不好意思,要他趕快留下住址,才能寄相片給他。等他寫完,再偷偷把我的電子計算機塞給他。綻放著無法置信的表情,Oscar一直向我道謝,說不會忘記我的。這是他第一次帶台灣的團,真讓他印象深刻。
故意回他:「你的印象深刻是指“台灣的有錢團員不給小費”這件事嗎?」
知道是開玩笑,不理我,只交待著下次來古巴記得找他。
「會的,不找你,難道去找“女朋友”嗎?(指昨天那位八十歲的妓女阿嬤)」
Oscar大笑,和我熱切握手道別。
進到機場,領隊去櫃台洽問完立刻回來宣布壞消息,出入境表格都要依照海關發的重填,而且確定不准團體check in,要一個個親自辦理。
有得忙了,大家散在機場內重填表格,大半團員不會英文,我只好埋頭苦幹拼命幫忙填寫。每人兩份,填得天昏地暗。有人不會寫,也不要其他人幫忙,說付了團費,旅行社要負責處理,堅持等領隊過來為他服務。
好吧,不要我幫忙也好,趁機去機場的書局買一本「切.格瓦拉紀念冊」,就是早上在旅社沒買到的那本,這裏剛好有,厚厚的一本捧在手上,心滿意足了。
check in時領隊忙得分身乏術,分四個櫃台進行,有團員不知如何回答航空公司的問題,有人要靠走道的位座,有人行李超重,領隊都得過去協助。好不容易全部check in完,才鬆一口氣,搭上飛機就沒事,可好好休息。
誰知事與人違……
這是哈瓦那國際機場,難得看到機場內的自然採光這麼美麗的。
■ 烤箱
我們搭的是架小飛機,機身彩繪著許多熱帶風情的繽紛圖案,第一眼看到就有好感,雖然頂著大太陽在停機坪走了許多路,但心情愉快。
48人座的狹窄機艙,從機尾的扶梯登機後,幾經挪動大家才擠到自己的座位上。隨身行李安置好,都滿身大汗。更糟的事發生了,不知出什麼問題,冷氣系統開不起來,飛機就等在那裏無法起飛。人呢,簡直像烤箱內的pizza,餅身膨脹、醬汁直流。連機上的空姐都拿起椅背上的「逃生說明」紙板拼命搧風,唯恐也被烤熟。此時唯一的良方便是「心靜自然涼」,徧徧團裏那些有錢大爺們“怒火狂燒”,也不顧什麼形象及禮儀,拼命抱怨、叫罵,吵雜聲響弄到大家耳朵都發燙,想要「心靜自然涼」也難。
二十來分鐘,在我們被烤成pizza前,終於恢復正常,空調修好了,也移動著準備起飛。
搖搖晃晃飛上天,才閉眼睛休息。那些有錢大爺們就“浩劫餘生”般慶祝起來,高聲喧囂,好像整架飛機是我們包下來似的。這種狂歡的氣氛在空姐發放飲料及點心時,達到了高潮。一口喝完飲料,趁空姐的餐車還沒移走前又一杯一杯的要。空姐發的糖果,起哄著整把捉,還比賽誰拿較多,熟悉的台語腔調就隔著走道對喊起來,全然的目中無人。空姐“反諷”地故意遞整盤糖果給某位團員,居然整群拍手叫好,不知該用「國王新衣」或「跳樑小丑」來形容。坐我旁邊的古巴女孩低聲問我是不是和他們一起來的,很想回答不是,但事與人違……
過一會兒,她又忍不住問我們從哪裏來,真的很想回答日本或韓國,但事與人違……我們真的是從台灣來的。還好,她不知道台灣在哪裏,讓我鬆一口氣。而團員們正鬧著在撮合團裏的「牛奶阿嬤」及「百餘國阿伯」,並說著一些有性暗示的床第笑話。
我坐如一尊佛,告訴自己心靜自然涼,心靜自然涼,心靜自然涼……
■ 入境
飛機安全降落在墨西哥的坎肯機場,沒被烤成pizza,也沒丟臉死,本以為一切都將順順利利、快快樂樂,但又事與人違……另一場災難正悄悄來臨。
等大家上完廁所,帶到海關,整批人就被要求集中排到一個出關櫃台前等候,什麼也沒說,就是要我們等著。
同機其他人都辦完手續離去,才有人過來問我是不是領隊(習以為常了,每次都被當成領隊),這時在後頭安撫團員的領隊趕快過來。他們的英文對話,我聽得一清二楚,對方要領隊把團員的護照收齊,交由他們去辨識及拷貝。領隊說他有全團的名冊及護照影本,是否直使用這些準備好的資料即可。對方堅持不要,就是要一本一本收護照。溝通半天,領隊很無奈,收了大家的護照,但不放心交給那位官員,所以跟著走到道盡頭的辦公室去了。
另一班飛機又到,成群的旅客佔滿每個通關櫃台,移動著辦理出關手續,我們一整列就只能等在原地。團員開始不耐煩地抱怨,各種不理性的言論紛紛出現,說旅行社不夠力,不懂得要行賄海關,讓大家在這裏罰站。新仇舊恨都一併翻出來講,有人居然說領隊故意和司機串通好,途中不讓大家上廁所,以省節買礦泉水的錢。這種近乎“白癡”的污衊居然有人附合,接著也說領隊對某些團員特別好,每次搭機都幫某幾位安排靠走道的座位。眾說紛紜裏,開始有人置疑難道是旅行社把這個團“外包”給領隊帶的,所以什麼錢都想省,連今天的午餐都不安排……
整班飛機的乘客又都出關了,我們仍等在那裏。
又抵達一批乘客,喧鬧的人潮中,領隊和那位官員才走回來,從行李裏拿出那疊影印好的護照影本,又跟著官員走了。臨走前領隊只匆忙說幾天前加州發現數十位大陸人蛇集團的偷渡客,所以審查我們的入關特別嚴格。過了許久再回來把護照發給每個人,要我們分由兩個櫃台出關。
辦理時才發現在古巴要大家填的「墨西哥入境單」,許多團員的住址欄都沒寫,要補填全才能出關,於是領隊和我各守著一個櫃台協助。
一位團員被攔下來要求填寫住址時,我過去幫忙,他居然發脾氣么喝著要我“隨便寫”就好。
幹嘛對我兇,我是義務幫忙的!堅持不爽幫他“隨便寫”,後來領隊才過來迅速幫他填了一個「台北市XX路一號」之類的住址。
「天呀,你連團員的英文住址都背起來了!」我驚訝地問著,同時對領隊的超能力佩服不已。
領隊偷偷告訴我:「那住址,是“隨便寫”的啦!」
這次,我就“真的”對領隊佩服不已了。
出了關,剩下行李提領。不要奢望會順順利利,肯定是「事與人違」,信相我,團員們在哥斯大黎加買的那四箱咖啡保證會出問題!
果然沒錯,四箱咖啡又被扣住檢查了。
同樣的戲碼,領隊又在裏頭處理咖啡,我們一群人又守在外頭猶如流浪漢。機場人員過來趕好幾次,要我們到機場外去,不要擋著走道。只是沒領隊的“指示”,誰也不敢動。
後來門口一位印第安女人對我們招著手,直覺她可能是我們的墨西哥導遊,所以放心過去隔離線旁和她確認。果然沒錯,還對著我叫領隊的名字(誤把我當成領隊)。告知領隊還困在裏頭後,她要我們先上車去。我不敢作主,趕快進去向領隊請示。
於是走回海關櫃台,告訴官員有事要找領隊,比著手勢說他在裏頭。那位墨西哥女警打量著我,趕快回個微笑並適時“裝可愛”。當時我穿著一件切.格瓦拉的T恤,我想任何拉丁美洲人看到都會有好感。
「好吧,趕快進去,要立刻出來,我在這裏等你。」她說著
道謝後,飛奔進去找領隊,告訴他墨西哥導遊要我們先上車。
「你確定她是導遊嗎?」
「沒錯,她叫著你的名字。」我確認並加上一句「她已等很久了」。
「好,先幫忙帶團員上車。」
我匆忙出來,向那位女警再次道謝,飛快找導遊去。
導遊要團員把行李交給身旁那兩位腳伕搬運,然後跟著她走。
基於幾天來的經驗,我立刻問導遊要不要給小費?她說公司會付,我才安心讓團員把行李交出去。哎!要團裏那些有錢大爺付小費,難如登天,這點我早瞭解,知道要小心處理。
把團員帶上遊覽車後,我在車下清點行李件數,領隊才滿身大汗趕過來,第一件事就問我:「有沒有先問搬行李要不要給小費?」
「導遊說她會付。」趕快告訴領隊好讓他安心,當然知道“小費”對那些有錢大爺們來說是何等重要,家可破,國可滅,就是不能要他們給小費。
終於上車,但都已下午3:30了。
領隊說旅社在機場附近,先進房間休息,他會幫大家買漢堡,晚上就去市區的中國餐廳吃飯。
以為一切都將塵埃落定,可好好休息,想去旅社的白沙灘上游泳,欣賞美麗的加勒比海景色。誰知事與人違……
白色沙灘,碧藍的海,陽光充沛, 美麗的坎肯海灘。
■ 漢堡事件
領隊又要徵求兩名自願者幫忙去買漢堡,很想告訴領隊「麥擱問啊啦!」肯定又只有我一個人,以後直接找我就好。
平常義務幫忙倒無所謂,但看到旅社旁那片美麗的白沙灘,就忍不住想去戲水。在台灣我每天都游泳,到世界各地看見海就忍不住想一躍而下。幫忙買漢堡回來就沒時間去游泳,而明天整天都去看馬雅金字塔,也沒時間。坎肯(Cancun)是墨西哥在猶加敦半島上最著名的海濱度假中心,全世界的觀光客都喜歡來這裏游泳曬太陽,不去浸泡一下還真有點遺憾呢。
行李放好,四點鐘和導遊會合去買礦泉水及漢堡。
在旅社門口找輛計程車,告訴司機先去香港餐廳訂晚餐,再去超市買水,最後去麥當勞買漢堡。司機說到市區單程就要三十分鐘,包括等待的時間,來回共四十塊美金。領隊說預算只有三十塊,若不行他要找別人了。司機沒多考慮就答應,叫我們上車。
在車上,司機說Walmart裏有家麥當勞,去那裏就可同時買水及漢堡。
聽到Walmart,心中就有份親切感,以前住美國時,食衣住行等日常用品都靠Walmart,這是美國最便宜的百貨連瑣店。一直很懷念Walmart,沒想到現在有機會去,心中歡喜著。
沿途一直和領隊聊天,好奇地問:「午餐沒事先安排,現在四點,買完漢堡回去都五點多,不會被罵死嗎?」
領隊很無奈,「沒辦法!飛機班次就這樣,起飛延遲,出關又被卡在那裏,你也都看到了啊。當然知道現在買“午餐”回去會被罵死。但寧願現在被罵,若沒給餐,到時回台灣會鬧旅遊糾紛的。」之後也語重心長地向我解釋,為何沒在古巴訂餐盒及為何無法請墨西哥這邊的旅行社代購餐點的原因。
因為和領隊很熟,又直接問說:「許多團員說這趟行程是旅行社“外包”給你帶的,是真的嗎?」
領隊有點激動,立刻翻出他的職員證給我看,證明他就是旅行社的人,不是自己接團來帶的。嘆著氣說有些團員早對他有成見,其中一位在簽約時就要求全程都要靠走道的機位,他當然會儘量安排。但從桃園飛洛杉磯這段,事先問過櫃台知道乘客不到五成,所以決定上飛機再幫那位團員換位就好。上去也立刻幫忙換到走道的座位,但那位團員看到登機證上的位置是靠窗的,就咬定領隊忽略他的權益,一直懷恨在心。
聽著領隊說這段,才知道居然有人可以在簽約時要求靠走道的機位。這種合約,旅行社的業務居然也接受,要領隊如何執行?要不是領隊把他們的合約影本給我看,我還真的不相信。
領隊又說團裏那十位一起報名的有錢鄉親,還要求途中儘量安排中國菜。單獨為他們十位開說明會那天,就因為中國菜的餐數談不攏,鬧到不歡而散,任何旅遊注意事項都沒說,人就跑光了。
聽到這裏,我說可以理解他們為何拼命要求吃中國餐,因為唯有吃合菜才能滿足某些人的成就感。
領隊轉頭看著我,眼睛瞪大,笑說:「你也發現了啊!」
「是啊,早就知道了」,有幾位有錢的大爺只要是吃歐式buffet,和老婆倆人單獨坐一起就安靜得無話可說,吃飯像在“服刑”。但在中國餐廳吃合菜時,就口沬橫飛、滿場吹噓,再加上彼此的吹棒,個個都成趾高氣昂的公雞。一定要有聽眾才能成就他的“存在”,這不就是所有台灣成功男性共同的病症嗎?至於中國餐廳的菜好不好吃是另一回事,但那樣的場合就是他們要的,即使是外出旅行,也一定要拼命找到可“演出”的舞台。
說著說著,我們就到達當地的香港餐廳,領隊下去訂今天的「中式晚餐」。
我留在車上陪司機聊天,他拿出一堆裸女目錄出來,詳細向我推銷當地的色情業,並給我他的手機號碼,說晚上隨時可以載我去。他知道我喜歡游泳,特別告訴我有家SPA店,池裏頭盡是全裸美女……
本以為可以聊些風俗民情或馬雅文化,沒想到「事與人違」,趕快找空隙說要下車去找領隊。
天啊,都過十分多分鐘了,領隊還等在櫃台前,沒人能作主,店裏正到處打電話找老闆。看我過來,領隊搖頭抱怨著這些拉丁美洲人就是這麼沒效率。通完電話一位夥計說老闆五點鐘就到,要我們等一下。領隊快翻臉了,叫對方接上電話,他要在電話裏和老闆說。那位卷髮的墨西哥人不情願地撥了電話,接下來領隊才用國語和老闆一來一往談定菜色及價錢。當領隊還真累,許多辛勞不是我們這種當旅客的所能瞭解。
接下來我們又上車,前往Walmart。
推著購物車進到Walmart,一股懷舊心情湧上心頭,全世界的Walmart果然都長得一樣。不過沒空逛百貨部,直接到店內的麥當勞買漢堡。
差點暈倒,附設在Walmart的麥當勞根本只是個小攤位,兩位員工,一位負責點餐,一位做漢堡。我們一口氣要外帶26份餐,嚇店員一跳。我則開始擔心會被罵慘,因為至少等半小時跑不掉,回去不就六點了,這才是我們的“午餐”呢?
還是耐心等店員把26份漢堡餐弄完,光那26杯大可就夠壯觀了,還有26份大薯, 13個麥香堡,13個麥香雞,這是我這輩子買過最誇張的麥當勞。我們浩浩蕩蕩地推著那些漢堡光榮地走出Walmart,賣場裏男女老少紛紛對我們投下注目禮。
快走,快走,旅社裏的團員們都嗷嗷待哺。問題是,再怎麼快回去都會被罵到臭頭,而且這麼多漢堡,分發也是一個問題。我說把漢堡堆放在大廳,到櫃台一一打電話叫大家來領就好了。
「不行!不行!」領隊立刻否決,若讓團員都聚到大廳來,只要一個人起哄,就會有人附和,然後群情激憤,罵到天翻地覆,可能連旅館的人都無法勸阻。根據這幾天來的經驗,的確如此,還是領隊細心,我們決定辛苦一點,一間一間去發放。有聽過外送pizza,但外送麥當勞堡餐,這可是全世界第一遭,我有幸參與,真是祖德留芳常年保佑。
回到旅社,先向櫃台借一台放行李的推車,26杯大可, 26份大薯, 13個麥香堡,13個麥香雞,還有26罐礦泉水,一一堆在上頭。這種壯觀場面,連來協助的旅社小弟都忍不住笑出來,我只好自嘲地對他說:「I like McDonald(我喜歡麥當勞)」。
細心的領隊決定先送去給「百餘國阿伯」,他最難伺候,讓他看到這整車的漢堡,至少能體會我們的辛勞,也許罵聲就不會那麼猖獗。好主義!不過還是有些不安,感覺像山雨欲來風滿樓,心裏一陣淒寒……
才敲了「百餘國阿伯」的房門,門縫裏現出來的就是一張極氣憤的臉,活像卡通影片裏那種拳師狗,整個臉頰都垂到下巴,額頭往前傾,眼球上吊,怒火燃燒。我問說「你要雞肉還是牛肉?」就雷嗚一聲「恁(你)知影現在幾點嗎?幹,六點啊啦,才在發中午頓,是花錢來乎人糟蹋的嗎……」噼哩啪啦大罵一串,我懷疑整棟旅社都在震動,不然隔壁的老外怎探出頭來,一臉有地震要逃難的模樣。持續的叫罵裏,「百餘國阿伯」不忘回答我,他要牛肉的,有沒有像黑松汽水那種,他不要可樂。趕快配好餐遞給他,看會不會熄火。和「百餘國阿伯」同住的關伯伯也探出頭來,問他要什麼漢堡,只小聲說都沒關係。遞上後,關伯伯貼到我耳旁說「辛苦了!辛苦了!」,比了手勢暗示我們趕快走。
狼狽地離開,奇怪,我也是付錢來旅遊的,怎這樣跟著被罵?
沒多想,趕快再一間一間房間發放。罵者恆罵,謝者恆謝,同一件事每位團員的反應都不同。而我的動作越來越純熟,要可樂或雪碧,牛肉或雞肉,迅速搭配好,記得還有薯條、蕃茄醬、吸管及紙巾,排列整齊放到房間的桌上,只差沒附上「謝謝光臨,歡迎再來」。領隊則負責發放礦泉水並交待六鐘半大廳集合,出發去吃晚餐。
一整車的漢堡終於在槍林彈雨的叫罵聲中發放完畢,任務完成,全身而退。
告訴領隊等一下不去吃晚餐了,我有漢堡就夠,想留在房間休息。其實為了吃頓中國菜,搭車半小時出去,吃一個小時,再花半小時搭車回來,太浪費時間了,不懂為何那些有錢大爺們堅持要吃中國菜。後來才想起,這些台灣的成功男性一定要有聽眾才能成就他的“存在”,當然堅持要吃合菜,好吹噓功成名就,一路上不都是如此嗎。
■ 夜雨
終於整團人都出去吃晚餐,留我一人在房裏多清靜。
天色剛暗,一場夜雨狂瀉而來,窗外的熱帶植物搖曳著,望著房內浮雕在牆上的白色馬雅圖騰,異鄉雨夜的美感悠然而生,雨下著,心情渲染著,一種淡淡的幸福感。
疲累一整天,先去沖澡,讓全身放鬆。
裸著上身,舒暢地趴在白色的床單上看書,今天在機場買到的那本厚重的「切.格瓦拉紀念冊」,耳機裏是「摩托車日記」的電影原聲帶。能這樣悠閒閱讀是人生最快意的事,累了,翻身就睡。
不知睡了多久,室友回來,喚醒我說幫我帶了餐盒。我模糊地回幾句話,就又續繼睡。這是在墨西哥的第一夜,狂雨如傾裏的甜美睡眠,全然忘記一整天的紛亂及委屈。
好個美好的ending,總算「事與人不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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