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獵遊03 肯亞安波沙里國家公園 @ 音樂旅行

010

006

014

肯亞旅遊篇

■ 散步

早上6點起床，6點半吃早餐，7點半出發，這是今天早上的時間表，我只是盤算著要如何找空檔溜到外頭去看“一座非洲城市”長得怎樣？

於是草草把早餐吃完，告訴林兄要到旅社外的街上去逛。林兄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提醒我外面很危險，要小心那些黑人。我把錢及護照正本留在房間，帶著攝影器材及護照影本就出門了，來非洲不去看看當地居民的生活，不是很好笑嗎？

這個叫阿路夏(Arusha)的城市是坦尚尼亞北部第一大城，不過街上路人不多，建築物也稀稀落落的。出了旅社，不知該向左走或向右走，兩邊都沒什麼居民。不過左邊有個圓環，一只人造的「圓」鑲在非洲土地上倒是別具美感，所以決定往那邊去！

走著就想起曾閱讀過的一份旅遊資料，裡頭提到坦尚尼亞(Tanzania)的面積約台灣26倍大，人口卻只有台灣的兩倍，而且僅15％的居民聚集在都市裡。我很喜歡這種均衡的人口分佈，城市不擁擠，鄉村也不冷清，多棒啊。所以阿路夏雖是北部第一大城但人口仍不多，感覺只像是台灣西部的農村小鎮。走近圓環，看見上學的小孩三三兩兩步行走來，也有穿著較正式的上班族，擦身而過時我總是微笑和他們打招呼。圓環旁有個足球場，大清早就有小孩在踢球，乾脆卸下攝影背包坐在球場邊看他們練習。在中文版大英百科全書的「坦尚尼亞文化生活」章節裡，寫著「足球是群眾喜愛的運動」，我很偏愛這種喜歡足球的國家，覺得踢足球的人總是健康又有活力。

球場旁有棟很平凡的三層樓建築，掛著兩只紅漆門剎是好看，於是過去仔細端詳一番。才站到門前，有位穿藍衣的先生剛好出現，問我有什麼事嗎？我表明自己是觀光客，住宿在附近的旅社，利用早晨出來散步。他微笑地說：「歡迎到坦尚尼亞，祝旅途愉快。」然後轉身要開門進去。

趕快問他，這棟是什麼建築？(我很好奇怎會有這種沒有窗戶的屋子)

「打迴力球(Racquetball)的球場，」他看我沒反應，又再解釋：「很像網球，不過是兩個人在密閉房間裡朝牆壁對打的運動。」邊解釋還邊比劃著揮拍的動作。

我沒有馬上回話是因為一時楞住了，台灣的迴力球場都在高級俱樂部才有，沒想到坦尚尼亞的迴力球運動居然如此“平民化”。回神後，趕快回答自己知道「什麼是迴力球」，而且在美國唸書期間每天至少打一小時，是個迴力球高手！

「真的嗎？」他高興地應著。

「是啊，但回台灣就不打了，因為沒場地，台灣人不打迴力球。」

他一臉婉惜的表情：「真可惜，迴力球比網球還刺激，因為六面牆的六個方向都可揮拍，反應要很快呢。」

「你一說，我都懷念起在美國天天打迴力球的情形了。」

「要不要進來看一下，說不定你會想和我打幾球呢。」他很有禮貌地邀請。

實在很想跟他進去看看非洲的迴力球場長得怎樣？但仍需堅守旅行的安全守則：「對任何陌生人，絕不單獨隨他進入不明的密閉空間內」。於是百般無奈地推辭說，等一下旅行團要出發了，得立刻回去，沒時間進去參觀，但衷心感謝他的邀請。哎！拒絕得心如刀割。最後只幫他拍了一張相片，並請他留下住址，回台灣再把相片寄過去。轉身離去時難過得無法言喻，明明很想進去看，卻必需用“理智”來堅持「安全原則」，真的要這樣不相信人性嗎？

我努力安慰著自己：「說不定他真的是個想搶劫觀光客的偽善者。」原本愉悅地出門散步，卻弄得若有所思地消沉而回。正鬱悶著，林兄一瞥見我就興奮地高喊：「回來了，沒被黑人綁走，恭喜！恭喜！」

一時之間，讓我哭笑不得。

013

011

上圖：這棵很平凡的三層樓建築竟是迴力球 ( Racquetball ) 的球場。下圖：邀我打迴力球的那位黑人朋友。

■ 2007年7月21日

7點半準時出發，先到邊境辦理出境坦尚尼亞手續，再進入肯亞(Kenya)更換車輛及司機，完成肯亞入境手續後即前往安波沙里國家公園(Amboseli National Park)。旅遊資料上寫著：「安波沙里國家公園有積雪的非洲第一高峰吉力馬札羅山做背景，看著一批又一批的象群在雪峰下走過，有如置身天堂。」

既然這樣！今天就去天堂走一回吧。

■ 邊界

我們一路往北朝邊界而去，車裡大家都沉默著，車窗外是幕藍天、黃土及偶爾幾株暗橄欖色的樹木隨著道路倒退而去的流動畫面。色彩飽滿的非洲大地彷彿梵谷筆下湧動的情緒，但車內的氣氛卻安靜如陷入長思的對奕棋局，此種荒謬的對比頗具哲學味道。我喜歡此刻的戲劇性意境，而我們正駛離坦尚尼亞。

面對即將面對的別離，大家安靜地選擇用“安靜”當配樂。

Freddy忽然拿了一份問卷調查要我填寫，並隨口聊了一些坦尚尼亞的風俗民情。我無心聆聽，任憑幾則斷斷續續的文字片段掠過腦海，例如：講故事和民族舞蹈是農村生活的重要活動……. 在農村向居民傳播新聞的是廣播，而不是報紙和電視……等。

車子抵達邊界前，我把問卷填完，全部都「非常滿意」。

導遊交待我們不要亂跑，他去辦理出境手續。

才一會兒團員就被兜售紀念品的小販包圍了，只是沒人購買，嫌手工太粗糙。

我找到一面牆，倚著牆坐在地上校閱新書「音樂．旅行」的草稿。

約二十分鐘，完成出境程序，三輛吉普車載我們越過邊境進到肯亞，另外三輛肯亞吉普車已等在那頭。導遊要我們把行李換到肯亞的車上，他則前往辦理入境手續。

得向坦尚尼亞那三輛吉普車告別了，遇到這種時刻我總是特別難過，雖然才相處三天，但和Freddy及其他兩位司機都已成無話不說的朋友了。還記得昨天教Freddy怎麼說「犀牛」時，他笑得一幅天真的模樣。他又把「犀牛」這個有趣的中文發音教給其他兩位司機，三個人皆齊聲大笑。昨天中午在湖邊吃餐盒，三個還跑過來故意問我rhino的中文怎麼說？我只好像小丑般重複著「犀牛」這兩個字，好讓三位年輕的坦尚尼亞司機笑成一糰，直到他們也搞笑地學著說：「犀牛…犀牛…犀牛…」笑聲猶在耳際，怎麼現在馬上要告別了？

我拍著Freddy的肩膀向他道謝，也揮手向另外兩位司機說再見，然後目送三輛車子朝南往坦尚尼亞駛回，再見我的朋友，再見坦尚尼亞。

等Freddy離去後，我才慢慢走回肯亞的吉普車這邊，一位身穿T恤的壯漢問我聽得懂英文嗎？

看我點頭之後，便自我介紹他叫甘迺迪(Kennedy)，是我們這輛車的司機。

「你是美國總統甘迺迪(Kennedy)？」我故意開著玩笑。

「是的，就是那個“甘迺迪”。」

「你好，我叫布萊德彼特(Brad Pitt)，」還沒等Kennedy開口，就趕快再補充：「是的，就是那個“布萊德彼特”。」

把Kennedy逗得哈哈大笑，看來這幾天我們又可相處成「哥倆好一對寶」了。

跨過邊界，才送走舊朋友又立刻有新朋友，旅行就是這麼奇妙，還來不及承擔舊的悲傷，新的喜悅又已湧現。生命不也是如此，學會及時行樂的人才不會虛度光陰！

■ 天堂地獄

等導遊辦完肯亞入境手續後，我們即刻上路，往安波沙里國家公園(Amboseli National Park)前進，記得旅遊資料上寫著：「安波沙里國家公園有積雪的非洲第一高峰吉力馬札羅山做背景，看著一批又一批的象群在雪峰下走過，有如置身天堂。」所以我們正朝著天堂的方向前進。

不過才開了十幾分鐘的路程，大家就發現這根本不像通往天堂的路，路況之差超乎想像，可能連「地獄之路」都不如。在坦尚尼亞，那幾條長程公路皆是中國大陸出資建造贈送給坦尚尼亞的，條條都筆直又平穩，但肯亞的公路卻坑洞處處而且又大又深，若讓車輪直接高速開過保證翻車，所以司機都得謹慎駕駛以避開路面的坑洞。有時成串坑洞佈滿路面，躲也躲不掉，車子只好牛速般慢慢駛過，大家就在車內如鐘擺般左右搖晃。相信我，這絕對不像通往天堂的路！

Kennedy說大概要兩個小時才會到達安波沙里國家公園，也就是說我們至少得在車內充當兩個小時的“鐘擺”……

救命啊！誰來帶我們離開地獄。

■ 安波沙里國家公園(Amboseli National Park)

到達安波沙里國家公園時約當正午時刻，之前我們已在顛簸的石路上走了兩個多小時，當顛簸已成常態，所有的震動就不再覺得苦了。

國家公園入口是個毫不起眼的水泥建築，穿越簡陋的鐵柵門後，眼前是片接近褐灰色的大地，遼闊空蕪。車子在碎石土地上行駛，只能依著前車的輪痕前進，車後則揚起數公尺高的灰塵，像是在空曠的瘠地裏捲起一尾白煙似的龍捲風。烈日下動物也都躲著不見蹤跡，只有地上偶見的牛角枯骨及鱗片閃著光澤的蜥蝪。遠處兩、三株枝葉稀疏的孤樹，總因地面的高溫而產生彎曲扭動的幻影。開了二十餘分鐘，我叫喊著前方有一整面湖水延伸到無窮處，粼粼波光正映著灰白的天空。Kennedy笑說那是海市蜃樓，若依著方向去尋找水源，肯定渴死，因為那是幻覺。在非洲旅遊時司機通常都身兼導遊，除了得在崎嶇的路程裏長途駕駛外，還需負責沿途解說。不久，我指著遠方幾道揚起的漫天白煙，告訴Kennedy那邊也有幾輛車正開著。他說那是龍捲風，在這種空曠地很常見，但不傷人的。車子仍在乾如沙漠的曠野上行進，我開始對這片土地產生敬畏，因為眼前所見常是幻覺，那什麼才是真實的呢？

又飛駛了半個鐘頭才到達一小叢綠洲裏的國家公園旅社(Amboseli Serena Lodge)，停車場的樹幹盤著許多猴子，兀自活動著，也不理會我們這些穿越風沙而來的訪客。錶上的時間指著下午一點半，我們滿身疲憊地進駐，全身像塗上一層白灰似的。已經顛簸了四個多小時，先進房休息，四點鐘再出發去獵遊，那時動物正好出來覓食。

趕走窗台上一尾由寶藍色漸層到深紅色的大蜥蝪後，又冒出一隻灰得很美麗的猴子和我隔著玻璃窗對看，反映在它黑色瞳孔裏的影像居然是我疲憊不勘的倦容，有點懷疑那是否也是幻影？還來不及用腦去思考，就沉沉睡去，幾乎是一沾到床舖就在三秒鐘內睡著。

這疲憊的無夢之眠直到被鬧鐘叫醒，才起身準備出發獵遊，醒了反倒像是夢。

012

■ 生生不息

四點鐘出發，這是在肯亞的第一場獵遊(Safari)，傍晚的色溫漸低，光線慢慢轉為暖調的淡橘色。出了包圍旅社的樹叢後，車子開始馳騁在野草淺淺的黃沙平原，遠處是五千餘公尺的非洲第一高峰吉利馬扎羅山。我們往山腳方向前進，那裏因峰頂的溶雪帶來水源，所以水草豐盛，動物也聚集其間。

車子揚起的黃沙被拖曳成一種象徵速度的弧線，飛馳在曠野裏。遠方點點畜影漸近，是數百隻斑馬，隨著我們的靠近，敏感馬群也飛奔而起，整片黑白斑紋在地表起伏著。我們馳著，馬群也馳著，而我耳機裏就是《獅子王》原聲帶的那首「生生不息 / circle of life」，歌曲壯濶的氣勢唯有此刻才能張顯到極限。當我們的速度和馬的速度相當時，側眼望去，彷彿自己就奔在馬群裏。「生生不息」副歌中的It’s the circle of life. And it moves us all.隨著澎湃的鼓聲不斷重複，這幅大地景象竟讓人無端地感動著，眼角的淚水也不知何時冒出來的，然後立即隨著飄在風沙中的亂髮飛逝。原來這就是生生不息，馬群奔過的荒野，還有飛躍的瞪羚，揚起的黃沙後是整片的牛羚，遠處是大象厚重的身驅，長頸鹿的身影在夕陽裏被拉得又長又遠，土狼鬼鬼祟祟地躲著，犹豬睥睨的眼神老對著路過的獵遊汽車生悶氣，怯生的駝鳥總是隨時逃著，就是不見把頭埋進沙土裏。這一切的一切都生生不息著，包括耳機裏的「生生不息」，我只是感動著眼前的一切美好。感謝老天，感謝大地之神，讓我瞭解自己的卑微及萬物生生不息的能量。

■ 夕陽

一陣追逐之後，橙紅色的太陽已接近地平面，大地塗滿奇異的金黃光線，遠處的洋槐樹(Fever Tree)在夕陽裡被勾勒出線條優美的翦影，動物的身影長長地投射在草原立體顯像的灌木間，像幕變化莫測的皮影戲，飛揚而過的獵遊車輛掀起漫天塵土，猶如魔法般為眼前幻境配上浮動的半透明色塊。此時的我又是一陣感動，為何非洲大地會有如此無法想像的美麗景象，莫非置身天堂？

可惜前來獵遊的觀光客只習慣追著動物拼命拍照，常常忽略置身所在的周遭美景，尤其是非洲的樹總是特別美，但很少人想到要去拍攝一棵樹，即使夕陽西下時，也忘記要停下來欣賞一輪火紅的太陽掉到地平線的奇景。這是在非洲獵遊時常見的迷失，大家只循例做一件事，忘記旅遊的各種層次。

有一天當你置身“天堂”時，別顧著只拿相機拍攝動物，切記得要把握機會好好欣賞這片上帝賜予的大地奇蹟。這裡所指的“天堂”，當然就是安波沙里國家公園(Amboseli National Park)。

■ 盛宴

晚餐就在旅社內享用，因為方圓數公里根本毫無人跡，我們就住在一片原始的荒野之中。但讓人意外的是，餐廳提供的歐式自助餐卻豐盛到無法形容，他們如何將這些精緻食材運送至此？想必也經由那些坑坑洞洞的道路艱辛而來，而沿途窮困飢瘦的居民可知這些奢華的酒肉菜餚是要送至荒原中供各國觀光客享用？

沒辦法這就是非洲，連上帝也無法改變這樣的事實。

席間各國觀光客皆盛裝赴宴，一場異國風味的晚宴於是展開。

燭光、美酒、音樂、珍饈、佳餚、名牌休旅服及專為獵遊設計的珠寶配飾……

我百分之百確定這裡真的是天堂，在包圍在地獄裡的浮華天堂。

007